“軍爺莫慌。”楊忠罕見地顯出一副皮裏陽秋的無賴像,嗤笑道,“你們那位散騎侍郎的軍法嚴酷,但我這兩位兄弟做事更加狠辣,你今日若不答應,我保不準他們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舉動,萬一軍爺不慎上了黃泉路,可別怪在下事先沒有警告。
那軍官喉頭動了幾下,最後咬咬牙,伸手接過楊忠遞過來的銀元,轉頭衝著一幹手下叫道:“吳獺子,把船的纜繩解開,交給這位爺。彭水生,你挑選十二個善操船的弟兄,給這些爺們駕駛船隻。”
走舸船身長,吃水淺,因此速度奇快。雖然裝了五十來個人,又加上十幾名水手,已經是超載了,但掛上帆之後,借著順風鼓足力氣,船體如離弦之箭,迅速劈波斬浪駛離了南岸。
走舸在江中心順流順風地行駛,不一會兒,隻見前方水汽蒸騰的江麵上,影影綽綽顯現出一艘高大巍峨的樓船身影。
“沒錯,就是它!”劉牢之指著前方的船影發喊連天,“我親眼看到祖約和蘇峻帶著一幹嘍囉上了前方那條賊船,楊大哥,咱們趕緊黏上去,別讓他們在咱眼皮底下溜了。”
“不,不能靠過去。敵眾我寡,而且對方都是百戰精銳,何況我等還不習水站,怎可驅羊入虎口?所以隻要監住綁匪,不讓其在咱眼皮底下溜掉就行了。”楊忠拒絕了劉牢之的建議,扭頭對站在身畔的晉軍水兵什長吳獺子吩咐道:“立刻放飛你們船上的信鴿,把發現敵船的消息及叛兵所在位置趕緊通報給北府兵水軍都尉胡彬胡大人,讓他們迅速趕過來增援。”
“這位大爺,您是讓我飛鴿傳信給胡彬和北府軍嗎?”吳獺子的臉上陡然間露出驚詫之色,他生怕自己聽岔了,便又開口問了一遍。
“不錯,正是胡彬都尉和北府兵水軍。”楊忠斥道,“兵貴神速,別再耽誤工夫了。立刻把我的要求寫上紙條,然後放鴿子給他們傳信。”
吳獺子卻仍站在原地不動,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阿爺,實話跟您說,鴿子可以放,但信卻無法送到。”
“不能送到?”楊忠驚愕地瞅了他一眼,“這是為何,難道你們平日偷懶,沒有訓練好鴿子?”
“不是。”一旁的彭水生接口道,“您老打北方來,不了解咱這兒的內情。我們世代為兵戶,屬吃皇糧的朝廷正規軍。而北府兵是世家大族們為了自身安危,從那些逃難來的北佬中臨時招募來看家護宅的,頂多屬鄉間的團練、野雞部隊。雖說他們的地位比起我們差得很遠,但因為有高官貴戚護著,所以狗仗人勢,個個都是空棺材出殯-目(墓)中無人,整日就想騎在咱頭上顯擺。當然,我們正規兵大人有大量,不跟這些沒素質的鄉巴佬一般見識,因此一直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平日裏沒有絲毫聯係。現在您讓我們送鴿信到他們那兒去,可是鴿子既不認路又不認人,怎麼傳信?”
“啊?怎麼會這樣?”楊忠一聽此言,頓時怔忡。他渾沒想到同屬東晉軍隊的這些人,竟還分那麼多的山頭,而彼此之間又是如此的矛盾重重,怪不得教坊使謝大人僅僅調動一支不到千人的小部隊,竟也要冒很大風險,原來是擔心其他山頭上的“同僚”借機挑刺找茬,背後下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