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夫人粉臉上頓時掛上了一層黑氣,片刻後又轉為紅潤,喟然歎道:“打斷骨頭連著筋,雖然為娘本想讓那人內疚痛苦一輩子,但想想他畢竟是你的生身父親。當爹的可以無情,但做兒子的卻不能無義。你還是應遵循孝道,去看看他吧。”
“是,兒子謹遵母親教誨。”
當下,劉牢之和荀夫人灑淚而別。大隊人馬離開草帽山,向東南方的積石堡-晉軍設在最北方的前哨屯兵據點前進。
匡孝帶著麾下的五百步卒先行。一路上,他都是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整個人就像喜馬拉雅山的冰川,還未近前就覺得寒意瘮人,再配上那幅凸睛齙牙的醜惡麵相,活脫脫神話故事裏的夜叉魔王。
丁曉武是喜歡熱鬧的人,好結交朋友。本想上前跟他閑談幾句,但見對方始終拒人以千裏之外,隻好作罷。回頭想問問楊忠,可剛一提起便被岔開了話題。
丁曉武感覺那兩人都在對自己神秘兮兮地打馬虎眼。本想去找劉牢之訴說一下心事,不料那個話嘮這次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潛水了,總是三緘其口,並有意無意的避開丁曉武。凡此種種,讓他一路來又是疑惑,又是無趣。
好在積石堡就在徐州城北麵數十裏外,離草帽山並不是很遙遠,隊伍行進了一天多時間,隔天日落時分便到了。到了自己人地盤,匡孝也開始變得難得熱情起來,殷切地邀請魏國使團進營歇息用飯。雖然那笑容是例行公事的寒暄,卻也讓丁曉武等人感到了一種不可多得的受寵若驚。
一夜無話,轉眼間又到了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丁曉武找楊忠去向匡孝辭行,然而楊忠卻微笑著告訴他已經跟匡將軍告過別了,收拾好行裝便可自行離去,但是他自己和匡將軍多年未見,互相十分想念,有許多舊話要敘,因此須要多逗留幾日。作為副使,丁曉武可代行職權,率隊先行南下離去,等他在此盤恒夠了,自會快馬加鞭趕上來。
“楊大哥打算留幾天?”丁曉武問道。
“少則五六日,多則七八日,看情形而定。賢弟不必掛懷,盡管帶隊去建康交接即可。”楊忠滿麵堆笑,說道:“如果為兄沒有追上來,也不打緊,想是匡將軍掛念得緊,舍不得為兄離去,所以要留個十天半月,以慰藉相思之苦。等方賢弟辦完差使回返時,為兄自會前來彙合。”
丁曉武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對方,隻見楊忠臉上笑得就像桃花盛開,而且自打今天一早見著,他就是這副春光燦爛的興高采烈表情,一刻也未停過。
“楊大哥和匡將軍果真是情誼深厚,恰如莫逆之交。”丁曉武微微蹙眉道,“但是我怎麼記得,楊大哥那天晚上前去借兵求援之時,似乎跟匡將軍之間有不少難以啟齒的恩怨情仇,怎麼轉眼之間,又變成了情深意重的好兄弟?”
“哦......當時為兄隻是開個玩笑,因為......氣氛緊張,為兄為緩和情緒,所以說了句戲言,當不得真。”楊忠樂嗬嗬說道,“為兄荒唐,讓賢弟見笑了。”
丁曉武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但臉上卻不露聲色,當下抱拳說道:“既然如此,兄弟就先行一步,大哥在此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