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的這句話讓丁曉武暫時鬆了一口氣,他回頭繼續向山下眺望,卻見金眼鱷的殘兵敗將已經竄入山坳中躲藏起來。山前卻另外出現了一支騎兵隊伍,人數雖少卻井然有序,看那抖擻昂揚的精神風貌,和土匪的烏合之眾比起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當下這隻騎兵排列成嚴整的方陣,橫在晉軍騎兵麵前,堪堪攔住去路。
“鮮卑餘部的灰狼團竟然也來了,這下可有的熱鬧瞧了。”美婦人冷冷地注視著腳下戰況,驀地發出一聲嗤笑。
丁曉武雖不知道灰狼團的名號,但對他們並不陌生,因其陣前的兩名統領都曾打過交道,正是那禿頭老者和手持長柄大錘的彪形巨漢。隻見二人騎著高頭大馬,神氣活現,眼神中俱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丁曉武明白他們為何會擺出一副輕蔑狂傲的臉孔,因為敵方兵力實在過於單薄。原來此時晉兵見對麵來了生力軍,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先前刻意隱藏的兵力因此徹底暴露。晉軍一共才來了百八十騎。方才他們之所以能製造出浩大聲勢,全在於每匹馬後都托著不少樹枝稻草,跑起來揚起滾滾紅塵,所以令人一見才有千軍萬馬的錯覺。
丁曉武知道自古南方不產馬匹,這不到百人的馬隊很可能就是匡孝軍中的騎兵總數。救兵如救火,為了趕時間增援,因此騎兵一路兼程率先趕到,至於後續的步兵隊伍,恐怕連一半路程還沒走完呢。
當下禿頭老者也不多廢話,將手用力向前一招,旁邊的大漢段光耀揚起手中的八角巨錘,催動戰馬向著前方遝遝狂奔。後麵那三百名彪悍軍卒如影隨形,雜遝的馬蹄聲震得大地轟隆作響,濃烈的殺氣向著對麵疾風漫卷。
麵對敵人的鐵騎衝馳,晉軍沒有其他法子,隻能跟隨者打馬狂奔,和對麵的灰狼團展開對衝。因為若稍作猶疑,沒有及時調動起馬速,一旦被對方狠撞過來,立時就會陣腳大亂全線鬆動,到時候再也組織不起有效抵抗。
刹那間,雙方騎陣如兩波掀起的怒潮大浪,又如兩頭雄健好鬥的公牛,毫無花巧地衝撞在一起,立時發出一片轟然巨響。雙方騎士有的在衝鋒中互相撞落下馬,有的交錯而過、手中兵器在劇烈的碰磕中相互彈開,但見戰場上刀光劍影上下翻舞,殷紅的鮮血四濺飆飛,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悍不畏死地浴血拚殺。因為前進一步還有生路,後退一步死得更快,戰陣一旦發動起來,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隻能竭盡所能。
片刻之後,雙方騎兵均衝出了敵方軍陣,隨即打馬調頭,準備第二輪衝鋒。灰狼團三倍於敵的人數優勢此刻已全麵凸顯出來,隻見方才交戰過的慘烈沙場上,躺著二十多具鮮卑人的屍體,中間卻夾雜了將近五十名晉兵,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之中。兵少的一方要遭受更多波次的打擊與殺傷,因此損耗率更大。
楊忠血染征衣,回頭望去,隻見隊伍已經縮水到一半不到,若再來這樣一場硬碰硬的衝鋒,估計誰也不能活著離開。而且,即便晉兵還有再戰的餘力,卻沒有了廝殺的膽氣。他們本來就是臨時借調來幫忙的,隻是想借著剿匪的機會領點賞錢,根本沒有決一死戰的心理準備。如今碰到這麼凶悍狠辣的敵人,又麵對著橫屍滿地的同伴,頓時心慌意亂,鬥誌在心中迅速消退。
環視部下們驚恐萬狀的樣子,楊忠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催動他們繼續作戰了。他轉頭向旁邊的紫麵少年悄悄望去,暗中向他遞了一個眼色。
少年當即會意,閃身躲入人群之中。
“大魏使團正使,雲騎尉楊忠在此,請對麵的首領好漢出陣敘話。”楊忠一邊朗聲說著,一邊打馬上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
手持八角長錘的巨漢段光耀縱馬遝遝而出,臉上仍是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