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堅見他傷心欲絕,心下歉疚不已,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丁兄,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山西之地戰亂頻仍,自晉室南渡之後,昭文帝劉曜、南陽王劉胤,明帝石勒,武帝石虎,一批又一批豪傑在那裏逐鹿殺伐,搞得兵荒馬亂民不聊生。不過現在好了,我大秦順應天命,得萬民擁戴,雄據關中八百裏沃野。如今那裏士民安康,五穀豐登,盛世初現,再也不會出現昔日餓殍遍野的慘景。”
兩人談話根本就是南轅北轍。丁曉武嘴裏的山西省在當時不叫山西,而被稱為河東。直到隋朝才頭一次出現河東山西的字樣,到宋朝以後才正式改名為山西。而曹堅嘴裏的山西是指崤山以西,即函穀關西麵的關中地帶,這才是晉朝時人們公認的山西,而到後世則改稱為陝西省。至於昭文帝、南陽王之類,指的是十六國中匈奴人建立的前趙和羯族人建立的後趙,兩個王朝為爭奪中國北方相互混戰,關於這段史實丁曉武一竅不通,所以聽得雲裏霧裏。
宋癩子聽到這裏,忽然抬起頭來,插口道:“你們氐秦雖竊據關中,但說白了不過是群流浪逃荒的胡人,有什麼資格聲稱自己順應天命。我大魏才是真正的華夏正統。如今聖上勵精圖治,誓要掃平天下,將你們這些胡人驅逐出神州沃土,到時候你們哪裏來回哪裏去,並年年入貢歲歲來朝,老老實實地做我大魏藩臣。”
“混賬!大逆不道!”曹堅的跟班狂怒不已,長身站起,右手隨即去拔腰間佩劍。
劍刃剛亮出一半,曹堅伸手止住,對宋癩子冷笑道:“冉閔將軍號稱‘萬人敵’,端的是武藝超群、驍勇無雙,若論沙場單挑,陷陣斬將,天下英雄無出其右,在下心裏對其武勇也是欽佩得緊。”
宋癩子的臉色緩和了些,但隨即醒過味來,兩道眉毛一擰:“大膽,你怎敢直呼聖上的名諱。”
曹堅冷冷白了他一眼,繼續道:“可惜冉閔這人剛愎自用,有勇無謀,且刻薄寡恩,毫無遠見卓識。他掌權伊始,不施仁義恩惠,反而急吼吼頒布什麼《屠胡令》,挑動中原人去攻擊羯人,讓治下百姓自相殘殺。此舉雖暫時籠絡了漢人民心,卻絕了胡人的歸順投效,將本已心灰意冷,無力再爭天下的趙國石氏完全逼上絕路,被迫背水一戰。同時,他的仇胡政策使其與北方的慕容鮮卑,西北的姚氏羌人都無法和平共處,再加上他擅稱帝號,又不容於南方的司馬晉朝。其結果是將天下諸侯盡數得罪,難以轉圜,使自己徹底淪為孤家寡人。”
宋癩子聽到這裏忍不下去了,剛想反唇相譏,卻被丁曉武用一隻豬蹄堵住了嘴。
曹堅根本不管對方的喜怒感受,仍在自說自話一展胸臆:“冉閔陷於四麵楚歌,尚不自知,竟然為一點尋常怨恨殺害了曾與其共同舉室的夥伴李農,睚眥必報,毫無容人之量。如此鼠肚雞腸,有誰還肯傾心歸附?他治下的河南河北,本是中原最肥沃的膏腴之地,可數年下來竟被他搞得民窮財盡,連屬下兵士的軍糧都無法保證。他南征北討,看似風光,實際上不過是憑借著匹夫之勇修東補西,疲於奔命。吳子曰:一戰而定天下,可成帝王之基。但冉閔身經百戰,所據地盤卻是越打越小。此時他已成為被四方諸侯關入囚籠的塚中枯骨,隻待其筋疲力盡,便可一舉擒獲。”
“啪!”一個東西忽然丟到他的麵前,竟是一根吃剩的蹄筋。再看對麵,宋癩子已經騰地站起身來,指著曹堅的鼻子怒罵道:“住嘴!你一介氐奴,竟敢在這胡說八道,欺辱聖上,實在罪無可恕。別忘了,這裏可是大魏國的疆土。再敢亂嚼舌根,小心項上狗頭。”
話未說完,忽見空中寒光閃過,接著就覺頸部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