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些人,心腸原本是慈悲的。
可是帶著一顆佛祖的心來到人間,眾生卻賦予他太多太多的苦難,那無窮無盡、沉重無比的邪惡宛若是最濃鬱的潑墨,盡情塗抹著至純至淨的念想。
這世上從不缺少善良!
這世上善良向來早夭!
茫茫紅塵,芸芸眾生,如此浮華人間,早就無所謂正義邪惡,心中有欲望,眾生都是邪魔。
下得須彌山不過一年,這心結菩提舍利的小和尚,卻早已經心灰意冷,想冷眼旁觀這個畸形墮落的世界,看它到底能瘋狂到什麼程度,可是看到的越多,明白的越多。
明白的越多,就越懶得說。
流煙見他低頭沉思,安慰道:“你放心,我師姐法力高深,遠不是我能比的,一定能除掉屍鬼。”
悟心頭也不抬,伸手輕輕整理著貓小跳臉頰旁淩亂的劉海,淡淡道:“哼,能不能除掉屍鬼,與我何幹?”
流煙一愣,瞪著眼睛望著他,滿臉的不可思議,好半響才道:“你、、、你、、、你怎麼能這麼說?看你打扮,應該是佛門子弟,怎的這般不把天下蒼生放在心上?”
悟心冷哼一聲,嘴角噙著冷笑,抱起貓小跳身邊的黑貓。
流煙秀眉緊蹙,嘟著嘴,極為生氣,手中銅錢劍指著他道:“哼!你這和尚,心中沒有慈悲,和妖魔鬼怪有何區別?今日我們不除掉屍鬼,一旦屍鬼出了這迷惘鬼城,定然屠戮人間,到時候你的師兄師弟,師父師叔,說不得也會遭了毒手,你、、、、、、”
“閉嘴!”悟心猛的站起,雙目通紅,渾身凶煞之氣四散而出,周圍溫度驟然間變的更低,那手裏碧綠玉簫綠光盈盈,照在身上,整個人麵色蒼白詭異,配著一身破爛袈裟,渾身血跡斑斑,如今又置身在迷惘鬼城中,和陰靈惡鬼當真沒有兩樣。
流煙嚇的後退一步,瞪著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玉簫,一手緊緊握著銅錢劍,另一隻手抱著正天八卦鏡,嘴裏支支吾吾:“你、、、你、、、你要怎樣?”
“喵嗚、、、”懷裏黑貓低聲嗚咽一聲,悟心心中一震,方才那股殺氣登時消散,輕輕撫摸著黑貓,抬眼望向流煙,對麵這女子,哪裏說錯半句話?如今置身在鬼城中,生死未卜,前途未知,此番境地尚且眷顧著天下蒼生,這般心腸便足以讓他慚愧。
況且若不是她,方才他和貓小跳怕是早就死在白骨累累之下了。
長歎口氣,悟心收回玉簫,迷離著雙眼望著窗外灰蒙蒙的虛空,微笑著道:“我師父師叔,師兄師弟,已經死了,嗬嗬、、、”
流煙眉頭微微蹙起,眼神慢慢變的柔和,輕聲道:“對不起。”
可是道一聲歉後,便無從安慰,找不出一句該說的話,悟心重新蹲在地上,把黑貓輕輕放在貓小跳頭邊,端詳著這蜷縮在地上的小貓妖。
瘦弱的身體,可愛的臉蛋,柔順的頭發,這原本該是享受幸福歡快的年齡,此刻卻緊皺著眉頭,咬著嘴唇,昏迷在鬼域魔窟中。
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眉毛,那眉毛卻皺的更緊,睡夢裏,這小貓妖沉入了怎樣的夢魘?
房間中,兩人都不說話,就這般安靜著。
過了好久,悟心淡淡問道:“那屍鬼,到底是什麼東西?”
流煙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師姐在門中典籍上看到過,不過描述也不詳盡,隻知道屍鬼受天地詛咒而成,心中有無盡凶煞戾氣,食人血肉,吞噬陰靈,不死不滅,心思狡詐,遠勝常人,渾身刀槍不入,縱使斬成肉醬,也能重新組合,古往今來,隻有傳聞,從未有人見到過,更未聽說有人能煉製出來,所以、、、所以、、、”
悟心皺了皺眉頭,問道:“所以什麼?”
流煙接著道:“所以,沒人知道如何殺死屍鬼!甚至根本無法殺死他!”
“不死不滅?”悟心撫摸著貓小跳的手突兀一頓,沒有抬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聲音裏,卻有著深深的驚懼,“不可能!不可能!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不死不滅的東西?”
流煙歎了口氣,咧著嘴,忍住嘔吐,滿臉厭惡道:“我親眼看到我師姐一劍劈下屍鬼鬥大的頭顱,那頭顱上血肉腐爛,兩隻血目大若碗口,獠牙長有尺餘,嘴裏散發著陣陣腐肉惡臭,我看著惡心,便用正天八卦鏡招來陰陽純火,將其焚燒殆盡,可是、、、可是,下一刻,那明明焚燒成灰燼的頭顱,竟然重新彙聚在一起,融合在屍身上。”
悟心心中發冷,雖然仍不願相信,可是事實已擺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