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晚秋的簌簌冷風掃過寂靜的俞城前街，拂落幾片稀黃的梧桐葉，有輕煙般的薄霧不知何處泛起，將這條市區主幹道籠得愈加蕭瑟冷清。
不過片刻，一束橘黃色的車前燈突兀撕開這片迷蒙，一輛嶄新的黑色卡宴隨之疾馳而來。
車子的主人慕黎川正靠在後排座椅上闔眼假寐著，鴉黑的睫羽在眼瞼上投下淡淡的剪影。
“老爺子的身體還是這樣，您也知道他早年是幹什麼的，十幾年的南征北討從沒抱怨一個字，如今九十好幾，隻是心髒出了些問題，已是萬幸。”
司機季東禹卻深知慕黎川悉心戮力的脾性，從機場接了他，在路上就把慕家近一年的人與事詳細說給他聽。
說到這，季東禹下意識一頓，目光飛快瞟了觀後鏡中的慕黎川一眼，而後，斟酌著道：“其實……老爺子最擔心的，還是您的事……”
“我知道老爺子是記掛小七。”
慕黎川神色未動，隻劍鋒般的薄唇輕啟，帶著淡淡的歉意：“自老爺子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曾孫，就無時無刻不為我們籌劃。這是我的債，卻連累到他來還。”
“您這是什麼話，你們可是親爺孫。”
季東禹連忙提聲回應，緩了片刻，又道：“其實老爺子現在最記掛得，是您的終身大事。您也是三十而立的人了，總需要一個體己人幫忙打理，小少爺也六歲了，在這麼關鍵的成長階段，總不能少了母親這麼重要的角色。再者，慕家這麼大的攤子，也需要一個孫長媳。”
話音剛落，季東禹又飛速掠向觀後鏡。
慕黎川雙目依舊輕闔，不過嘴角挽起一個淺弧，聲音透出些調侃：“爺爺是不是又派你來當說客，說說看，這回要見的是哪家世叔世伯的千金，都是什麼身份來曆？”
“什麼都瞞不過你。”
季東禹訕訕，語氣倒放開許多：“老爺子就是有再多過命兄弟，也經不住您六年來這麼挑，這回是您三姨家的遠親雲家。”
“雲家？”慕黎川在腦海裏梭巡了一圈俞城的富商名流和自己的交際圈，沒有一家姓雲的。
明白慕黎川的疑問，季東禹繼續道：“確實是名不經傳的小戶，不過近年，雲家的服裝公司在雲家兩兄妹的經營下頗有些風生水起。三太太給你介紹的，正是這位雲氏總經理、雲家的大千金雲安嵐。”
“原來這回是位女強人。”慕黎川未置可否。
季東禹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方向盤上，不再多言。他知道，縱使慕黎川反感這些，但礙於慕老爺子的情麵，也會去走個過場，他隻要把話帶到即可。
氣氛安靜下來，車子已經開入岔道，繞過前麵的紅綠燈口，再開十分鍾就可到達慕家。
季東禹瞄了窗外越來越重的霧氣一眼，小心翼翼打開轉向燈，準備拐彎，突“嘭——”地一陣重物墜地的沉悶聲從車前傳來，季東禹當即將車頭一轉，來了個急刹車。
車子衝上綠化帶，堪堪停住，劇烈的搖晃也使慕黎川第一時間抓住座椅穩住身體，一雙如漩渦般深邃的眸子同時彈開，詢問地看向前座。
季東禹有些慌張地轉過頭來：“慕總，我好像撞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