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攤鋪機攤鋪完最後一米瀝青路麵時,彩虹公司董事長周少林和公司書記張華突然出現在施工現場,李新華上前道:“周董事長,張書記,今天是十二月八日,我們兌現了我們的承諾,工程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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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和李正達看完李新華的管理方案和施工方案後,李正達把方案遞給朱占湖道:“老朱,你仔細看看,新華他們的方案可行還是不可行?”
朱占湖的心情很複雜,如果說行,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因為李新華一直在項目部,你為什麼不用。如果說不行,又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工程完工不了,自己承擔的責任太大了,看完後他含糊其辭道:“我看這個方案大概差不多吧!”
張華不滿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行我們就進一步商談,不行我們就討論善後工作,什麼叫大概差不多吧?”
朱占湖猶豫道:“這個方案行是行,不過實現起來肯定是麻煩不少,首先資金就是個大問題。”
李新華道:“這正是我要說的問題,俗話說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項目部的帳戶是個空帳戶,現在離計量還有十來天時間,等計量款進帳已經是下個月初的事情。現在施工機械和運輸車輛沒有問題,監理組和施工人員沒有問題,但是運輸車輛的油料和機械的油料必須要解決,緊隨其後的瀝青材料款必須要解決,運輸車輛的維修費用必須要解決,還有就是項目部和監理組的夥食費和日常開資必須要解決。”
孫俞福插話道:“說到這裏我插上一句話,項目部已經一個半月沒有給監理組支付夥食費了,監理組幾個人的夥食費一直是我個人掏錢墊著,前後墊進去了三四千元。現在監理組房子租期也過期一個月了,房東天天上門討要房租費,要把我們往外趕,我們快成了喪家之犬。昨天我準備給交通局遞交撤場申請,結果被這個李總勸了下來,讓我協助他也是協助你們把這個工程完工。”
陳文軍附和道:“就是,項目部的職工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現在已經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們今天本來準備到交通局和地區行署上訪,結果也是被李總給勸住了。”
洪光亮接話道:“你們還好一點,我連我的料車車隊都不敢回了,大家既沒有活幹,也拿不上結算清單,想走走不了,吃喝拉雜全成了問題,一回去就是吵架打架的事情。唉,你們彩虹公司這樣子幹事,確實是讓人心寒呀!”
張華看著朱占湖道:“老朱,項目部職工快餓死了,工程監理組成了喪家之犬,你就是這樣當項目經理的嗎?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項目部之所以倒閉,工程之所以負責累累,問題就出在項目部領導的身上,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朱占湖辯解道:“工程是老黃自主經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項目部具體的工作是老黃在具體負責,我不好插手太多。”
“他媽的,你不提這個老黃我還不生氣,提起他來我就是一肚子氣。老黃在具體負責,老黃他人呢?啊,老黃失蹤了,你就把你的責任往老黃身上推,公司派你來是幹什麼吃的,你走之前董事長是怎麼給你交待的,你的耳朵打蚊子去了嗎?現在我沒有時間顧問你的問題,你的問題回公司再說,現在說工程上的事情。李副總,你看這個事情該怎麼辦?”
李正達想了想道:“聽新華說來現在各方麵的條件還具備,我看這個事情可行,公司應該給予支持。”
“我也認為你的方案可行,我現在就代表公司表個態,公司原則上支持你們。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今年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有什麼條件先提出來,剛好公司李副總也在,能定下來的事情我們現在就定下來。”
李新華道:“張書記,李副總,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那就是起動資金。我和他們幾個合計了一下,從現在到計量款進帳這二十來天時間,油料費大概需要三四十萬元,其它雜七雜八開銷大概需要十萬元左右,關鍵是瀝青款,幾天之後就需要攤鋪十二公裏的瀝青路麵,大概需要八十萬元左右的瀝青款,這幾筆錢需要你們公司先墊上。”
聽說還需要彩虹公司墊資一百多萬元,張華猶豫道:“項目部現在還欠著公司二百多萬元沒有還,還要從公司拿出一百多萬元,董事長那裏不太好說呀!”
李新華建議道:“要不你們和交通局聯係一下,看能不能說服交通局,以材料款的名義把錢預支出來。”
“這也是一個辦法,占湖,你馬上和交通局聯係一下,借上幾十萬元也行,剩下的錢我問公司要。”
朱占湖搖了搖頭道:“唉,借不出來,交通局張副局長說了,交通局再不會給項目部借一分錢。”
“項目部和交通局的關係搞得這麼緊張嗎?”
李正達問朱占湖道:“對了,占湖,上次公司彙到庫化的一百二十萬元瀝青款還剩下多少?”
“聽說還剩下四十多萬元。”
張華生氣道:“你怎麼什麼都是聽說?究竟剩下多少錢?”
“上次拉完瀝青後我問過,應該是四十多萬元。”
李新華提醒道:“朱經理,你最好落實清楚,剩餘的四十多萬元還在不在庫化的賬戶上。”
孫俞福笑道:“哎,你們還在指望那筆錢,可能早被黃老板倒走了。”
張華吃驚道:“會有這樣的事情嗎?占湖,你還愣著幹啥,馬上和庫化聯係,問問那筆錢還在不在?”
朱占湖出去打電話去了,張華搖了搖頭道:“還有這樣當項目經理的,自己管的錢還在不在,自己都不知道,千萬不能再出亂子了。”
李新華從提包裏拿出一堆錢道:“張書記,李副總,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和決心,也是為了工程能盡快完工,我先拿出十萬元錢作為啟動資金,等計量時你們再還給我,現在隻需要項目部給我打張借條。”
張華和李正達愣住了,孫俞福借機煽動道:“老李,你還真拿十萬元出來作保證金啊?我還以為你是在說笑話,做人做事做到這個份上,老哥我實在是佩服。你一門心思要幫助彩虹公司把工程完工,幫助我們監理公司拿回監理費,哎,一個局外人尚且如此,我們這些局內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沒說的,我這個監理組長全力支持你。”
孫俞福說完看了看洪光亮和陳文軍,洪光亮道:“老李,我過去還真小看了你,你和彩虹公司沒有一分錢的債務關係,你都能出手相助,我老洪沒啥說的,在本次計量之前我決不顧問債務的事情,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陳文軍也不甘落後,表態道:“我雖然作不了項目部全體職工的主,但是我敢保證,你需要多少人,我就能動員多少人,就老洪的話,在本次計量款進帳之前,我們不提工資的事情。”
李新華雙手一抱拳頭道:“謝謝!謝謝!你們支持我的工作,就是支持張書記和李副總的工作,就是支持彩虹公司的工作,張書記和李副總會感謝大家的,彩虹公司也會感謝大家的。”
李新華說完看了看張華和李正達,張華被大家的熱情逼得下不了台,趕緊表態道:“新華說的對,我和李副總應該感謝大家,彩虹公司也應該感謝大家。我知道項目部在昆北地區的聲譽很不好,給昆北地區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項目部代表的是誰,代表的是彩虹公司,代表的是天昆集團,如果工程成了爛尾工程,半調子工程,彩虹公司的顏麵何在,天昆集團的顏麵何在,以後還有什麼臉麵到昆北地區來投標,還有什麼臉麵到昆北地區來施工,啊?如果工程能在入冬前完工,我們還能挽回一點麵子,還不至於被交通局寫入黑名單,你們也能挽回一點損失,拖欠的債務也能償還上一部分,這是兩全齊美的事情,彩虹公司沒有理由不支持你們。彩虹公司是國營企業,是正規的路橋公司,由於體製問題,公司這幾年的日子不太好過,盡管如此,公司還會在資金上支持項目部。現在南化還有四十多萬元的瀝青款,我再問公司要上幾十萬元應該是沒有問題,你們就放心大膽地幹。新華的十萬元暫且借給項目部,等計量款一進帳,就立即歸還,這個我可以保證。”
李新華說:“另外我們有一個要求,就是後續的計量款除了滿足工程的施工外,餘下的錢用來償還拖欠大家的債務,主要是隨後參加施工的機械的租賃費,拉料車輛的運費,還有就是職工的工資,當然還有項目部拖欠監理組的資料費。”
張華看了看李正達,李正達急於要彌補自己工作失職的過錯,當然希望工程能早點完工,點頭應允。張華道:“工程已經出現巨額虧損,就是把後續這點利潤全部用來還債,還不夠塞牙縫的,公司該承擔的責任是擔定了。你們這個要求不過分,原則上同意,有多少利潤你們先分掉,餘下的欠款等公司核實完後,會給大家有個交待。”
洪光亮笑道:“張書記,黃毛驢子和朱經理的保證從來沒有兌現過一次,我們已經被他們的保證騙怕了,你嘴上說原則上同意,你又拿什麼來給我們保證?”
張華急道:“我是彩虹公司的黨委書記,李正達是彩虹公司的副總經理,我們都是公司領導,代表公司在說話,我們的保證就是公司的保證,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洪光亮笑道:“既然張書記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們放心,我們放心,我們就再相信彩虹公司一次。”
孫俞福笑道:“什麼叫再相信一次?黃老板和朱老板騙了你,彩虹公司領導沒有騙過你吧?”
洪光亮笑道:“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
張華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道:“好了,你們回去做好準備工作,下午我讓朱占湖先把監理組的房租和你們的夥食費給你們送下去。我要和董事長聯係一下,把這裏的情況給他反應反應,順便把資金的事情落實下來。新華,你還是把你的錢存到你自己的卡上,如果項目部需要,你再拿出來不遲,無論如何我都要先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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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占湖垂頭喪氣地走進張華的房間,他往床一坐,低著頭隻顧抽煙,張華問道:“你這是怎麼啦?我讓你問的事情你問清楚沒有?”
“實在是對不起,張書記,庫化的錢已經被老黃倒走了,都怪我,是我失職。”
“你說什麼?四十多萬元被黃守道倒走了?什麼時候倒走的?”
“對方說是八月月倒走的。”
張華火到了極點,他指著朱占湖責罵道:“你,你,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啊?時間都過去兩快兩個月了,你居然還不知道錢被倒走了,今天要是新華他們不提醒,你還不準備關心一下嗎?你和黃守道天天在一起吃喝嫖賭,他從你的眼皮子下把錢倒走了,你居然不知道,你說你是幹什麼吃的,是公司領導瞎了眼還是你瞎了眼?啊?去年公司委派你到項目部蹲點,你卻住在五十公裏外蹲點,你蹲點了六個月,項目部虧損了四百萬元。地方道路分公司是怎麼被撤掉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嗎?今年公司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希望你能接受教訓,盡快將工程完工,你卻變本加厲,成天耗在卡瓦縣城打麻將,耗在昆北市唱歌跳舞,你以為公司不知道嗎?五個月的時間虧損了四百萬元,四百萬元堆起來是多大一堆,你想過沒有,我的朱經理?公司領導急得覺都睡不好,公司職工在勒緊褲帶等工資,你卻在這裏幾百萬元幾百萬元地虧損,你說你對得起誰,對得起你自己嗎?沒錯,工程是黃守道承包的,他是自主經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錢可是你一分一厘支出去的,他是在你的監督下幹活,兩千多萬元支出去了,不但沒有產生一分錢的利潤,反而虧損了近千萬元,他拿錢幹什麼去了,你沒有顧問一下嗎?你沒有長眼睛嗎?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你也在工地上呆了十多年了,你不知道路是怎麼修出來的嗎?你就不知道檢查督促嗎?我真是不知道你的腦袋成天在想什麼,你真是讓公司領導開眼了,真是讓公司領導把臉丟盡了。可悲呀!教訓呀!”
張華罵累了,坐回沙發上喘著粗氣,眼睛還恨恨地盯著朱占湖。朱占湖被罵的是無地自容,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煙頭一直自燃著。李正達坐在旁邊如坐針氈,一直沒敢吭氣,工程造成巨額虧損,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李正達的記憶中,還沒有見過張華如此毫不留情地罵過人,雖然罵的是朱占湖,他仿佛感覺到是在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