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寵向歌太盛,這個小家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來治一治她的嬌蠻,也好,免得步長公主後塵。”
“那麼皇上要賞我嗎?”沈盡情沒有好臉色。
郭珩蹲在床前,雙臂擱在床沿,撐著脖子看她,道:“不行,朕還沒判你毆打天子之罪呢。”
沈盡情像看瘋子一樣地看著他。
“朕去問了母後你的事,”郭珩的眼眸亮比燦星,“好像沈司言小時候照著寧王鼻子上揍過一拳。”
“寧王大人不計小人過,應當釋懷才對。”沈盡情佯裝淡定。
“寧王是不會釋懷的,但朕釋懷了。”郭珩站起身,重回案台邊,“功過相抵,你滾吧,別再招惹向歌了。”
沈盡情氣笑了:這個天子是靠著胡言亂語坐上龍椅的嗎?
她鉚足了勁,好歹能使力將身子完全撐起來。
“等一下,有人來了,慢點再滾。”
最是不得體的話,無奈亦為聖旨,沈盡情憋著一肚子火等候。
前來奏啟者有五:太傅閭丘陟、工部尚書趙稻、禮部尚書龐德、大理寺卿夏侯咫、禮部侍郎孟芙齋。禮部這兩人占據的是太師孫繼儒與太保汝定業之席,後二者老死家中,致使三公之盟不複存在,這於閭丘陟而言,更失天子麵前話語權。
“五位愛卿所來何事?”
“回稟陛下,”夏侯咫麵色陰沉,“督建天協館的將作大匠姬世炓被人發現命喪野徑,其護衛劍客甘蘖亦死在二裏地外。”
郭珩皺眉,問道:“可查明是誰人所為?為何害命?”
夏侯咫膽戰心驚地回答:“姬大人隻喉部一處致命傷,而其護衛甘蘖卻重傷多處,大人所帶的財物也完好無損,故有司初步判斷,此為行刺暗殺。如果真是刺客,那麼京中有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刺客組織,嫌疑最大。”
“一個江湖野幫,行刺朝廷要員?聽起來站不住腳。”郭珩嚴峻地說。
“微臣會督促下屬繼續追查,勢必要找出姬大人遇害的真相。”夏侯咫埋頭。
龐德猶豫,半晌插話道:“依臣之見,大理寺卿可以著重調查那些反對建造天協館之人。”
太傅怒目,當下駁斥:“禮部尚書的意思,難道懷疑老臣買通刺客謀害姬大人?”
“這可不好說。”孟芙齋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吾皇萬歲!”閭丘陟惱火,“耕熹殿雖非朝堂更勝朝堂,這種不學無術的騙子怎能許他進來商討要事?老臣奏請陛下驅逐孟芙齋!”
龐德製止:“太傅用不著氣急敗壞,孟侍郎隻不過表一表態度。”
“你!”太傅氣短,捂著胸口說不出話。
工部尚書趙稻不耐煩,直言不諱:“諸位大人爭論方向有誤。現在最重要的是,建造天協館是否要延期,不延期的話又該由誰負責?”
“姬大人死得不明不白,微臣建議先徹查此事。”夏侯咫稟告。
“有什麼想不通的?不就是有人強烈反對這個項目,殺一刀下馬威矬矬支持者的銳氣嘛。”孟芙齋似笑非笑。
閭丘陟指著他鼻子罵道:“村野匹夫,你再出言不遜,休怪我不客氣!”
“當著吾皇的麵,太傅說話該過過腦子吧!”龐德不悅,深覺太傅在指桑罵槐。
“天協館若延期,那些等著朝拜的各邦人士恐會失望。”趙稻耿直,隻管說自己的事。
郭珩安靜地聽他們唾沫橫飛,末了,清清嗓子,道——
“五位愛卿休息一下吧,聽朕說就行了。大理寺卿,你即刻去調查姬世炓一案,但凡有線索端倪,隻管緊追不舍,涉及高官重臣時不必忌諱;趙愛卿,大匠雖死,還有少匠,你與他溝通一下,即刻上任去吧,不過這回必得保障其人身安全,否則便算你疏忽瀆職;龐愛卿與孟愛卿,你二人督管撰文寫稿,廣告萬邦,天協館從破土這一日起就已向他們敞開大門!至於太傅……”
閭丘陟鐵青著臉。
“朕的生辰就快到了,那天別忘了和允軻、長公主一同來宮中赴宴。”郭珩漫不經心地說。
孟芙齋挑了挑眉毛:這個小皇帝,還挺懂得傷元老之臣的心。
諸人告退,耕熹殿裏重又複了靜謐。
沈盡情在偏殿裏聽得真切,自有思量——比照隴西王對沙菲克斯的態度,那位姬大人極有可能是他派人刺殺的,說不定還是出自小姝之手。
“沈司言鬼頭鬼腦想什麼呢?”皇帝的聲音響起,“現在可以好好地滾了。”
沈盡情懶得和他較勁,下床後疾步出殿,敷衍一個“奴婢告退”,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