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渾水(1 / 2)

不知霓霓在牢獄中受到了何等刑訊逼供,當她被送回了夢閣時,光鮮不複,還患上了見不得生人的怪毛病——誰敢在她麵前晃悠,受不住控製的霓霓就要撲上去把對方好一頓蹂躪。故而押解她的官差將霓霓的指甲全磨禿露了,有的手指甲根斷裂了,血痂結了幾層。

官差丙說:“她是個瘋子。牢裏沒那麼多地方養閑人,還是讓她回來吃你們的米飯吧。”

綿姨眼見這個頭牌姑娘落得如此淒涼下場,怒由心生:“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她那麼機靈的一個人為什麼變得癡癡傻傻瘋瘋癲癲?”

官差丁不由分說地把拴住霓霓脖頸的粗麻繩塞進綿姨手中,道:“沒有特別的,就是審犯人的慣例唄。”

“呸,我看你們是屈打成招!這個案子是怎麼結的?”綿姨把笨拙如牲畜的霓霓攬在懷裏。

官差丙冷笑數聲:“婆娘,你可知就憑剛才幾句話,完全可以讓你也淪為階下囚。”

官差丁惡諷:“兄弟可不能這麼較真。畢竟是從前的紅倌人,老鴇兒指著她賺錢呢,現在成了賠錢貨,口出怨言是難免的。”

綿姨看著這兩顆油頭腦袋,真想拿瓢子摻了糞水澆他們個透心涼。

許是這中年女子濃妝豔抹的妝容上帶著極度的仇恨,看起來不亞於餓狼撲食的嘴臉,官差丁有些退縮。他和官差丙交換了眼神,道:“好了好了,你不要這麼看我們,怎麼審怎麼判是上頭做的決定,我們也是被使喚的……她自己招供,說是那兩個嫖客醉酒尋釁、互毆致死,咱們可沒拿鐵烙、指板夾手威脅過她!至於弄得這般破落,全因她自己在牢房裏候審時臆想成病,指著誰都說妖魔,見人就撓,你說要不要拿繩子捆了,把指甲剪了呢?”

綿姨捧著霓霓堆滿汙泥老垢的臉,歎一聲:“可憐了我的兒。”

“你這老媽子算是有情義的了,”官差丁道,“會把這種女的當人看。我以前見過的老鴇,逼良為娼羞辱淩虐的大有人在。”

綿姨扶著霓霓往了夢閣裏走,頭也不回地說:“都是跑江湖混口飯吃的,何必往死裏逼?說不準就有求著我們這些下等賤民的時候,這世上哪有認死理的事。”

官差丙和丁臨了沒討著口頭上的便宜,無趣地走了。

都道風水輪流轉,昔日登徒浪子們心尖上的香餑餑霓霓再沒人願意多看一眼,綿姨遣了她在後廚幫忙,隻幹些掃爐抹灰的輕便活,望她少受點刺激。

與此同時,老姑娘紅漪卻發跡了。當年,她和綿姨一同入這行當,躊躇至今,綿姨靠著軟硬手段成了老板,紅漪卻還是無人問津,她曾經自嘲:“隻怕進了棺材連臭蟞蟲都懶得親我一口。”但霓霓和紋如出事後,年輕的客人來得越發少了,倒是新增了幾個年歲稍長的,對和他們年齡相近的紅漪頗有好感。

才送走一個愛語綿綿的熟客,紅漪又被點著去伺候另外三位爺。

提著兩壺玉露瓊漿,紅漪早在心裏籌謀好要怎樣勸他們多多地喝這種昂貴的酒。輕敲了敲房門,裏麵叫聲“進來”,紅漪便滿麵桃花地進去了。

“你坐在一邊不要出聲。”一個肥臉盤的男人命令。

“三位爺點我來不是為陪酒嗎?”紅漪有些發蒙。

那個尖下巴的男人斜視她一眼,道:“喝你的酒就行,不用說話。”

紅漪心想遇到這夥人也是倒黴,酒都是自己喝了,不能算在客人的賬上,也就沒法折錢到自己的荷包裏了。

肥臉盤又上下打量了紅漪一番,道:“我現在記住你的臉了。今天我們幾個說的話,但凡泄漏出去一句,你也別想活命了!”

紅漪乖順地點著頭,知道這三人來青樓是為談事時避人耳目,又叫了姑娘作陪更能消除耳目們的疑心。她好容易紅火起來,惜命的很,是決計不會多嘴的。

尖下巴叩了叩桌子,向一直不出聲的第三人道:“儲老弟,你這個腦子怎麼就不知變通呢?”

第三人麵不改色,說道:“要我亂國之綱法?前輩還是省下口舌吧。”

肥臉盤向尖下巴努努嘴,道:“哎呀,修梁啊修梁,咱們不要一開口就劍拔弩張的。令堂身體怎麼樣啊?我和他也算老相識了,你看哪天方便,我與胞弟一同登門拜訪?”

儲修梁一口回絕:“兩位賈大人不必費心了。家父與我同食朝廷俸祿,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坦坦蕩蕩自然萬般皆宜。”

尖下巴沒好氣地說:“後生,你說話拿腔作勢得真叫人反感。這官場我兄弟二人呆得比你久,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儲洲那個老庸碌,要不是因為隻會畫畫兒又沒膽子,早就入了這泥水塘子了!”

“侮辱我可以,不能說我的父親!”儲修梁一拳錘在桌上,鏗鏘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