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主子到後殿處理好了再回來。”太後威嚴道。
蕙妃巴不得把舌頭整個洗刷一遍,逃也似的飛奔而去,冬沁匆匆跟上走了。
皇帝拿起凍酥花糕咬了一小口,隻覺得香甜軟糯清淡綿淳。“光祿卿在何處?朕這塊味道很正常,蕙妃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左磬上前,振振道:“微臣先前囑咐庖廚在蕙妃的吃食裏加點薄荷粉敗敗火,許是做事的人眼拙手笨,誤添入了青芥。”
皇帝瞥一眼懵然的左昭儀,心中已有數:“你兄妹二人都侍奉在朕的身邊,做事還得再勤勉些。”
左磬稱是,而左昭儀愈加懵然了,看到哥哥向她遞眼色,隻當嫌她戲法太劣,匆忙地告了退:“臣妾的把戲就這麼多了,謝謝公主和寧王青睞。”左磬方知妹妹的思路與他不同軌,竟不懂得乘機訴蕙妃囂張,以此扳回一城。
既然左昭儀自認不出彩,皇帝也就沒有硬加賞賜的道理。
康豆招招手,又上來一個可人兒。
皇後眼前一亮,難得說句話:“是采女方綾嗎?本宮一心念叨你的才藝呢。”
方綾欠身行禮,手捧卷軸與眉齊,細聲道:“小女子不敢與諸位姐姐媲美,隻畫了一幅《漁女采珠圖》獻給皇後。”
“隻有一幅畫嗎?”皇帝問。
方綾莞爾一笑,道:“確實隻有一幅畫,不過小女子在上麵動了些心思,能讓畫裏的人動起來。”
“真有此事?快呈上來給朕與皇後瞧一瞧。”
方綾攜畫近前,緩緩舒展開。
“請皇後娘娘向我這邊靠一靠,方能借著光線的變化看到畫中人的行動。”
馮雪退依言側身,果然發現從不同視角看,漁女的雪肌白臂在寥寥的海波中蕩漾。
座下眾人單看著皇後麵露歎服神色,都伸長了脖子張望。
馮洗硯年輕,喜新鮮玩意兒,現下尤為好奇。他霍然起身,求告:“皇後娘娘能賜我一觀嗎?”
皇後衝他招招手,馮洗硯便故意無視丞相怪罪他出風頭的目光,大步上前。
就在此時,畫卷盡尾端,方綾猛然抽手,軸節裏赫然閃出一柄匕首。
隻見方綾手腕輕轉,短匕尖刃直紮皇後心窩。
皇帝一把推開懷中寧王,傾身向前,徒手硬生生握住匕刃。
血液暈染在《漁女圖》上,把蚌珠滲得殷紅通透。
方綾失了殺馮雪退最好的機會,她狠狠劃開皇帝手掌,再要進攻時,被及時趕到的馮洗硯一掌劈落肩頭,又反扣了她胳膊、踢中其膝骨,將關節鎖得死死的。
方綾沒有還手的能力,她倔強地跪在冰涼的地麵,滿眼凶光。
“姐姐沒事吧?!”馮洗硯緊張地出了一身汗。
皇後麵無血色,隻捧著丈夫的傷手,哆嗦著說不出話。
目睹驚險全程的太後在素常的攙扶下好歹沒有暈厥,她聲嘶力竭地喊道:“太醫!快傳太醫!”
公主們嚇得“嗷嗷”大哭,宜妃踉蹌著奔上前,抱起滾落在地、早哭啞嗓子的寧王一看,並不比太後嚷得輕:“太醫快來呀!寧王額頭眼角都撞破了!”
宮婦們噤若寒蟬,隻聽得侍衛們鏗鏘而入的刀劍撞擊。
左右兩位積射將軍見了眼前場景,雙雙跪倒,頭低得快埋進地裏了。
皇帝傷口血湧不止,疼得倒吸了兩口氣,下令道:“將這個女人收監,好好審一審。”
馮洗硯把方綾送到侍衛手中前,毫不客氣地推搡了她一把:“你為何謀害我姐姐?”
方綾斜過眼,猙獰地咧嘴一笑,道:“是她先害人。”
“放屁!你算什麼東西,值得當今皇後在你身上費心思?”馮洗硯勃然大怒,恨不能甩她幾個巴掌,都被丞相喝止了。
宮宴草草收場。
太後執意增派數倍衛隊護駕,又千叮嚀萬囑咐太醫上心治療皇帝傷手,爾後終於勉強地回恒祥殿去了。
宜妃抱著哭累了昏睡過去的寧王,心碎成了渣子。這一幕讓不明所以的蕙妃見了,驚訝之餘居然也生出為人母的同理心,她哪裏還顧得上嘲諷挖苦,隻著急回泰蘭殿看吳王了。
“梓容我夫,你真是太傻了。”皇後的手裏盈盈得是一捧鮮血。
皇帝牽一牽嘴角,淡淡一笑:“從前雪退替朕擋劍,今天為夫終能護你一回。”
十五的月亮閃爍一下光芒,投射出一片祥和。
皇宮高牆上趴著一團黑影,他戴著猞猁麵具,眼中隻有恒祥殿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