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謊言之外(1 / 2)

冬天也許早早地漸行漸遠,薑府換上了新製的紅綢燈籠,新的朱雀銅製燭台,新的紗幔,大廳裏規整的安放了5張巨大的宴席圓角桌,紫檀的桌麵泛著祥和的光芒,已是傍晚時分,柔和的燭光擁抱著大廳。大門口,迎著清脆的馬車金鈴而來的是祈福歸來的未來的薑府女主人——淮月。

薑孟小心地牽起她的手,將她從六定馬車裏接了下來,她嬌小可人,宛如十五歲的少女,曳著鵝黃色的裙邊,緩緩走進府中,她有一雙迷人的大眼睛,如同一彎清泉,隨時會打翻一井月光,透過額前的劉海,她的視線移到了在府中幫忙張羅宴席的井樓,她將頭轉向薑孟,嘴唇如同2半桃花一張一合,低聲對薑孟說著什麼,薑孟卻也是低頭不語,她亦低頭,脫下了銀狐披肩,遞給了身旁的丫鬟,一人獨自回房去了。井樓還在忙碌著,而薑孟卻顯得過於空閑,隻是呆呆的埋著頭,看著自己靴子被化開的雨水打濕,他卻也感受到了那濕氣。

淮月換好衣服,便回到了薑孟身邊,薑孟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之前她離開時的地方,這讓她的表情顯得很迷茫,她隻是站了過去,卻找不出一個字眼,她從袖口的手帕裏取出一隻簪花,讓薑孟替她戴上,薑孟笑著接過簪花,輕輕地戴在了她盤旋的發髻之間,淮月卻揚起眼睛,直直地注視著薑孟,而薑孟卻故意躲開這眼神,低頭笑著,問候著淮月的身體,詢問著路途勞頓。琅邪來到了井樓的身邊,他如同剛睡醒一般,笑著與井樓聊著昨晚自己夢見的事。井樓便帶著琅邪向淮月問候,淮月微笑著點點頭。夜色已經降臨,庭院的燈火如同河岸的漁火與星光。

第二日,京城的高官貴人,薑孟在京城的江湖朋友都前來赴宴,琅邪和井樓坐在最角落的兩個位置,他們都穿著薑孟讓人為他們定製的華服,這顯然也讓琅邪有些不習慣,額前耳際的發絲全被疏起,束在黑色的墨玉發冠裏,井樓一直調侃著琅邪這身打扮,兩人的肩膀都緊緊地靠在了一起,琅邪的右手轉著酒杯,他的臉上有些微醺,眼角時不時瞄向井樓,瞄著他的嘴唇,他的發絲,他的睫毛,觀察著他的表情言語,琅邪竟一杯接一杯喝了起來,井樓並未阻止,琅邪隻覺是煙水灼燒著他,身體越來越熱,他向後倚在了椅子上,轉過頭,呆呆地盯著井樓,井樓卻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猜想琅邪以前一定不怎麼喝酒,見琅邪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便拿過琅邪桌前的酒壺,示意他不要再喝了,琅邪閉上了眼睛,他用嘴巴呼吸著,井樓起身扶起他,穿過人群與觥籌,空氣中滿是酒香,兩人慢慢向後院走去,井樓將琅邪扶進了房間,讓他平躺在床上,然後用冷水浸濕了毛巾,幫琅邪擦拭著發熱發紅的臉頰,井樓又覺得自己也許不合適這樣做,便又放下了毛巾,坐在床沿上,看著琅邪鼻息起伏,眼神從專注到飄散開來卻又是短短一瞬。琅邪慢慢貓開了眼睛,如同睡夢中一般,看著井樓的臉傻笑著,風從窗戶透了進來,擱在了兩人之間,讓酒氣彌散開來,井樓卻有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他揚起了頭,感覺神情恍惚,而琅邪卻慢慢地睡著了。井樓也站起身來,合上了房門,卻開始猶豫要不要回到大廳,他便愣在了門口,感覺別人的視線從庭院的盡頭劃了過來,一個聲音叫住了他,是薑孟。薑孟站在走廊的盡頭,白晝的光淹沒了他的棱角,他看上去柔和得如同酒杯中甘甜的苦酒。井樓走上前去,薑孟告訴他淮月不勝酒力,便送她回房,便順便過來看看琅公子是否還好,井樓點點頭,他總覺得薑孟身旁的光讓他睜不開眼,他同薑孟一起回到了大廳,這時,他感覺那光又消散了,薑孟舉起酒杯,進入了席間。

一夜笙歌,一朝失落。

清早,薑孟送井樓和琅邪去了渡口,作別後,井樓同琅邪上了船,薑孟站在渡口,看雲帆消失,揮手,卻隻剩一湖冷落。

船上,琅邪睡著了,井樓打開包袱,發現裏麵多出了一錢袋滿滿的黃金與許多藥瓶。井樓知曉這一定是薑孟放進去的,他手裏拿著錢袋,卻形容不出心裏的感受,任由夾雜著水汽的冷風鑽進他的衣袂與頭發,他才想起薑孟竟沒有挽留。船滑開水麵,讓漣漪蔓延向船尾,化為煙雲,雖是早春,但空氣還是讓人忍不住想靠近爐火。

夜晚時分,琅邪醒來,他伸了個懶腰,望了望周圍,便向站在船船艙外的井樓走去,井樓並未在意身後有人向他走來,隻覺船開始搖晃得厲害了,琅邪在井樓的身後停了下來,他隻覺得自己還在半夢半醒之間,他很努力想要清醒,但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雙手如同被月光拉起,雙手搭在了井樓的肩上,井樓有點吃驚,呆滯著臉。琅邪埋下了頭,將頭靠在井樓的耳邊:“我...我可以...這樣嗎?”琅邪隻覺得自己的脖子到臉都如同火燒一般。井樓一把推開琅邪,轉過身來,麵向琅邪。他穩穩地站住,低垂的手握成了拳頭,看著琅邪如同哀求般的神情,話也沒說,便低頭進了船艙,隻留下一船月光與琅邪呆呆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