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知道顧向黎去了哪裏,都在焦灼地等待,在天快亮時,童冬月突然想到一個地方,跟於晟睿招呼一聲後,隻身前往七夕節看到寧桑梓的那座石橋。
她趕到那裏時,遠處天地相接之處,太陽放出清晨第一縷眼光。
拱橋最高處,顧向黎和一女子緊緊相擁。
童冬月遠遠止步。
又過了半晌,顧向黎才鬆開那女子,緩緩後退。
那是一個極其貌美的女人,嘴角含笑,眼神清澈如同一泓碧波蕩漾的泉水。女人的右手,牽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那孩子模樣神似顧之楠。
女人和男孩的身體,在朝陽的照耀下,逐漸變為點點星光飄散。
完全消失之前,那女人看了一眼童冬月,唇角上揚,微微開合。
代我好好愛他。
一方藕荷色的娟帕緩緩飄落,顧向黎探手接住,認真端詳。
這個手絹,是他和冉晴的定情信物。
那年冉晴在花叢中翩翩起舞,不慎遺落,他偶然間拾得,才有了之後的交際。
今日,正是這方秀帕喚起了冉晴生前的記憶和情感,才沒逼得他親手殺了曾經的妻兒。
看了一會兒,走到橋邊,揚手扔進水中。
手絹落在水麵上,蕩起層層漣漪,隨波逐流,漸行漸遠。
舍與不舍,均成過往。往事如煙,無須追憶。
顧向黎轉身往下走,兩人對視,會心一笑。
“之楠呢?”
“在橋下。”
“沒事吧?”
“沒事,比我安全多了。”
額......
......
按照顧向陽的要求,白茉莉的喪事隆重大辦,不輸正室夫人的規格。
第二天請人作法事,第三日發喪。
晚上守靈的時候,其餘人簡單來走走過場,便聚集到前院或花廳,隻有顧向陽一人守在棺材前,跟一般人死後,孝子賢孫、親朋好友哭成一團比起來,十分淒涼。
顧向黎有一張沒一張地往盆裏添紙錢,神情戚哀。
“人生在世都難逃一死,二公子請節哀。”
顧向陽聞聲抬頭,隻見季紈珠緩步走來,抽出三炷香點燃,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後,插進盛滿五穀的升鬥之中。
顧向陽自認為和季紈珠沒有特別交情,隻覺對方多半又是來取笑自己的,不鹹不淡地說道:“雷少夫人有何貴幹?”
季紈珠沒有被顧向黎敵意嚇走,反而蹲下來,拿起一旁的紙錢往盆裏添,幾不可聞地輕輕一歎,娓娓道來:“說起來,我與二公子也是同病相憐,均被糊塗犯錯的父母所累。不過話又說回來,哪怕他們再怎麼不對,總歸對自己孩子是真心好的,我們千不該萬不該怨恨他們。”
顧向陽認真打量起季紈珠。
季博琛和白茉莉勾結,裏應外合對付顧向黎,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內情,說來還真是同病相憐。季紈珠另外一句話也說得對,哪怕白茉莉做了再多錯事,可沒有半點愧對他這個兒子,他萬萬不該也一味怨憎自己的母親。
季紈珠又是頹然一歎:“雖然我和二公子一樣,對父母犯下的事情一無所知,但無論如何,都注定要生活在別人的另外眼光中,這一輩子,注定抬不起頭做人。哪像童姑娘,成為萬人敬仰的大英雄,人人愛戴,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