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奇陌讓劉白恍惚,漫天濃霧,杳杳冥冥,冰霜百裏,昏昏默默。
看著有如迷途的幻世,劉白的頭嗡的旋了一下。
剛剛不是中了一槍嗎?那子彈明明把自己的心髒射穿,加上中槍後順勢倒入萬丈波濤中,怎麼可能生還?
劉白扒開襯衫,仔細在胸口處摸索翻找著,皮肉安然無恙,用手按了按先前中槍的部位,“嘶!”還是痛的。
“劉墨!”
閃幻的意識稍帶平複後,劉白馬上想起,他是和弟弟劉墨一起遇襲的。當時劉墨勇敢的擋在自己身前,充當著肉盾的角色。一直以來,二人肝膽相照,榮辱與共,視對方的性命勝過自己。
自己貌似死而複生,不知到了某種荒謬的未知境地,我那生死相依的老弟呢?
“劉墨!你在哪?!”
劉白試圖撥開濕寒的濃霧,可視線依舊模糊。好像聲音在這粘稠怪誕的境遇中擴散不去多遠。隻是喊了幾嗓,劉白便感到喉嚨哽刺,焦急加上胸口槍擊的疼痛,發聲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更不適應的是,片刻前的盛夏,怎變得如此寒霜時節。
行走了些步數,偶然走出一片死寂籠罩的樹林,林外的世界清晰了許多,視力能達到的範圍內,充斥著黑煙和寒霧,是一片狼藉之地。
遍地枯屍,戰旗零落,鐵甲和刀劍胡亂丟放各處,倒著或是豎插著。
漫野的屍體上附著些許黑斑,是成群的烏鴉,不慌不忙的啄食著,偶然為一塊支離的凍硬脾髒撲打翅膀,煞有介事的爭奪著,偶然又啄在士兵的金屬甲胄上,娛樂的發出叮當聲。
沒費太多的腦筋劉白便搞清了狀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應該是所謂的穿越吧。
本以為自己莫名亂入某個古裝片場,看著執著的群演倒在雪地中不免替他們感到尷尬,但那些濃重的創傷,潰爛的血肉,慘斷的肢體,真真切切的呈現在劉白麵前。
劉白作為京都“兄弟社”社長,刀傷槍傷自他建社以來,如影隨形十餘載,對於是特效化妝還是真實慘劇,隻一眼就可確認。
在凍裂的屍骨間,漫天的塵埃下,劉白搜索著這個世界的信息。
步人甲、皮蒞子、質孫服、短彎刀,還有一張方形紅色的大蠹旗,上麵寫著一個“宋”字……
不難確認,地上的屍體屬於南宋的將士和北方的蒙人,還有一些著棉服的平民婦孺。從屍體的數量和慘烈程度來看,這場戰役規模龐大,布開的戰場左右遙望無邊。劉白是經過大場麵的,可麵對如此真實壯觀的古代戰跡,心中不免唏噓。
一個幸存者也沒有……
“襄樊之地,跨連荊豫,控扼南北,茲事體大,然大疫盛行,異變如山崩之勢,責令退守江陵以南,依長江之天塹守之。”
在一塊刻有“樞密院軍期急速文字牌”的黑色底漆,紅字金牌旁,劉白翻出一張染滿血漬的紙張,雖破敗不堪,但字裏行間可以看出是一份撤軍令。日期為鹹淳七年。
劉白暫且放棄對時間的換算,帝王紀年法要求對曆史了解透徹。要是劉墨在,精通曆史的他一定知道具體年份的。
劉白對於曆史,比普通人知道多點,僅此而已。
一想到自己那虎背熊腰的弟弟,在閑暇時光總要捧著本曆史書津津的閱讀,強烈的違和感總也散不去。
“異變”無疑是令中最引人注意的兩個字。
一個不祥的念頭在劉白的心裏滋生,隻是這想法太過科幻。可轉念又想,穿越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死後穿越……”現代人劉白不難理解穿越的普遍模式。
既然已經認定現實,那麼按邏輯推斷,自己的弟弟劉墨也必然穿越來這個世界的,當時他們二人一同中槍,並掉入深淵。
一種強大的信念駐紮在劉白的心中,劉墨一定在這世界的某處,自己一定要找到他!相信與此同時,劉墨也定會心腹相照,在想著辦法與自己彙合。
劉白想著兄弟二人竟有機會劫後重生,在古代世界相遇,便流露出欣然的微笑,是時候考驗兄弟默契了,世界再大,我們也會找到對方的。
劉白繼續前行,並努力的透過濃霧觀瞧,往北幾裏有一座城郭,城頭隱約三個大字“江陵府”,後世叫荊州市。
以此推算,身後穿過樹林,往南不遠,該是長江了。
一陣寒風吹過,劉白打了個通透的冷顫。身著單衣,沒吃早飯,加上八百多年的時差,劉白隻是站在寒風中蕭瑟片刻便感到疲盡了。
現在需要補給。
步子正要邁出,一隻青銅般的凍手突然抓住劉白腳踝,隨即傳來低沉有如破損金屬管弦的嘶聲,既非人言也非獸語,嘶啞氣息隨寒風四散。
劉白低頭,一具身著步人甲的屍體竟然活動了!
冰雪和塵埃從他僵硬的身上脫落,屍體的關節發出陳舊的聲響,像一隻從冬眠中驚醒的巨大甲蟲,大腦一時間全無思緒,隻是靠著本能的驅使,做著機械運動。
劉白知道,這是死人複活不是活人蘇醒,因為這個士兵原本混沌的雙眼,現在釋放著灼熱耀眼的紅黃光芒。
死屍嗔目切齒,麵貌猙獰,上下顎粘連著絲狀的粘液咬合強勁,不做思考向著劉白的小腿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