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天,寒生便醒了。按宮裏規矩,所有參選修女必須穿著同樣的衣飾,梳一樣的發髻,不得擅自佩戴其它首飾。衣服首飾昨天已經送來,是楊妃色的宮裝。外加三枝金釵,一掛宮製玉佩。每位秀女的玉佩金釵卻又是不同樣式,以此來保證公平,卻又不乏味。寒生分到的是三枝寶石簪花帶流蘇的式樣,而玉佩上則是鏤空的雕刻的玫瑰花圖案。寒生不去看衣物,隻單單拿起玉佩來看。
宮女錦兒端著麵盆走進來,看見寒生站著,便趕緊行禮:“小主已經起身了,奴婢這就伺候你梳洗。”說著便將她引進裏間。潔了麵,在梳妝台前坐定。錦兒便開始替寒生梳頭發。
這錦兒進宮才兩年,卻生得一副靈透穩重的模樣,寒生便慢慢和她閑話。
“錦兒,這各宮各院的宮女職位都不變的麼?”
“回小主,我們宮女選進來也分兩等,最差一等的就去辛者庫或是靜心宮當差,而中一等的就分在擷芳殿或是阿哥所照顧秀女小主或是小阿哥小公主,;以後若主子得了冊封,便跟上去服侍,以此讓底下的小宮女替補上來。到了二十五歲,便可放出宮了。”
“這麼說,現在那些娘娘跟前的宮女都是這麼出去的嘍?”
“也不是,比如太後,皇後身邊的宮女姐姐,都是剛進宮就看著出挑,直接挑上去的。過後也有賞給其他娘娘們的。當初柔皇貴妃身邊的顏兒死了,太皇太後就把現在的芮姑姑指了去服侍她。”
“這樣啊……如果我受了封,嗬嗬,也升你做個姑姑。”寒生對著鏡子笑著說。
“小主,這可不敢亂說,”錦兒老實地回答,“管事姑姑都要在宮裏五年以上,主位娘娘的貼身宮女才能當的。不過如果能伺候小主這樣好脾氣的主子,也算是錦兒的造化了。”
二人正說著,外頭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錦兒,我們的噴壺壞了。借你們的用用。”
錦兒朝窗外說:“翠兒別吵,小主正梳頭呢。噴壺在屋裏廊下,自己進來拿吧。”那女孩子在窗外請了安,進來拿了噴壺,便出去了。錦兒替寒生梳完頭,插上金釵,又用螺黛描眉,玫瑰胭脂淡掃雙頰,點上朱唇。再照菱花,鏡中人果真有閉月羞花之態。
“小主真好看,我去把衣物拿來。”錦兒歡喜地走出去,不一會兒,又神色慌張地走進來:“小主,玉佩不見了。”
“什麼?”寒生站了起來,“我梳頭的時候有誰來過?”
“除了翠兒,並無他人……可翠兒她應該不會……”錦兒已經快哭了,白淨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算了,時辰快到了,沒有就不帶了。”寒生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可,小主,這可是抗旨啊……再說這楊妃色也需青玉才壓得住顏色。”
“有了,先帶這塊蝴蝶佩吧,你會穿宮製絛子吧?”
“會……也隻有這樣了。”
剛剛穿戴完畢,便有人來通報,傳所有秀女去大殿集中。寒生剛出院門,一眼就看見了在替景雅理衣服的翠兒,她不露聲色,徑直走進大殿,站在第五排琅詩身邊。眾女一起出了大殿,向著天順門走去。
天順門是明昭帝時期的宮門,過了天順門,便是皇家用於行禮和朝拜的文和殿。今天,殿中設了三個上位,分別是元康帝、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位置,而兩邊則是孝敏皇後及柔皇貴妃的座位。從進了大殿,孝敏皇後就一直氣不順。原本閱選秀女的隻有皇後、皇上和太後,可近年來元康帝夜涼以皇後鳳體欠安為借口,令柔皇貴妃為皇後分憂,處理六宮事務,而實際上也就是將皇後的權利給平分了,以此來壓製皇後娘家慕容氏的氣焰,這讓她怎麼能開心?更何況今天宮裏又將多一批新人來爭寵。她一看見柔皇貴妃頭上前兩天的禦賜珊瑚簪子,就有股無名火冒上心頭。
眾人坐定,便把等在殿外的五十名秀女,一排排傳進來審閱。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間或問兩句話,柔皇貴妃猜到皇後此時的心情,並不敢多言,而皇後隻是一肚子不高興,對所有秀女都挑三揀四。
“皇上,你沒看見剛才那個女子的眼神麼?眼神兒四處亂飄,比不是個穩重的人,將來必定要生事的。”
“若蘭,別這麼嚴苛嘛。”皇太後看了看太皇太後,輕輕地說。
元康帝夜涼剛滿二十二,清瘦的麵容,一頭黑發用紫金朝冠束住,餘下的依舊長長地披在背後,薄薄的嘴唇輪廓分明,神情剛毅,一雙眼睛卻秀美如同女孩子,常常帶著一絲冷漠妖異的神氣,不僅僅是才華橫溢的少年天子,早在做皇長孫時,便是享譽天朝的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