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說是久在邊疆的九王蕭軼淩要回來迎娶慕容世家的嫡女慕容嫣雲了。
當世最勇猛的名將,國中最美麗的女子,光是這幾個字眼就足以吊人胃口了。更何況兩人家世背景顯赫,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已成了城中佳話!
然而,傳言終歸是傳言,有幾分真,也有幾分假。有時候,真實反倒比傳言更精彩也說不定。
圓月當空,夜色清明,城門口的士兵們說笑著,來往的路人們行色匆匆。誰也沒去注意,一匹瘠瘦老馬,載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入城。
“籲——”女子勒馬下地,停在一棟大宅門前,門匾上書“鐵馬金戈”四字,筆力遒勁。此處便是名震天下的九王蕭軼淩的一處別館。
“小哥,妾身是蕭子軒之妻,煩請進去告知他一聲。”女子的話語溫柔宛轉,因遠道而來,語氣裏透著濃濃的疲倦,但那一雙眼卻還是烏亮有神,透著一股子倔強。
“姑娘,你當真不知這是何人宅邸?這裏可沒有人叫什麼蕭子軒的!”門房小廝先是瞪大了眼作驚訝狀,心裏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女子是真糊塗還是裝傻尋事,京城裏還有誰不知此間是何人別館的?
女子掃了一圈周邊,略帶著些許困惑道:“京城鐵衣巷,門前有兩棵梧桐,門匾上寫著鐵馬金戈……明明是此處沒錯啊。這裏不是蕭子軒的宅邸,還能是誰的?”
門房小廝道:“眾所周知,此處乃是九王別館。你要找人還是上別處去吧。”
“小劉!小劉……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宅子裏間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哎,秦管家,秦管家,小的在這!”門房小廝連聲應道。
“小兔崽子,不在門房好好待著,在門外做什麼?”裏間走出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大概就是小劉口中的那個秦管家吧?
門房小劉回稟道:“秦管家,這位小娘子要找他夫君,叫什麼蕭子軒的……”
話還沒說完,秦管家便已經不耐煩了:“去,去,什麼蕭子軒?這裏隻有一個主子,姓蕭,諱軼淩。還不趕緊把人打發了,真是晦氣!要是煞到了殿下娶親的大喜事,你擔待得起麼?”
秦管家都這麼說了,門房小廝還敢耽誤,連忙作勢來驅趕。那女子聽那管家的話語,心裏也氣不過,但也不屑去跟他爭什麼長短,隻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自己會走”,然後頭也不回走了。
過了許久,秦管家才回過味來,隱約記起九王冠禮之時皇貴妃為他所取的“字”,似乎就是“子軒”,細想又似乎不是。這件事鮮有人知,要不是秦管家當時也在場,也是不可能知道的。隻不過,“子軒”二字最終被皇後否決掉了,所以之後便沒怎麼留意,至今早已記憶模糊了。
秦管家再想找那女子,已然不見。又想起那女子自稱是蕭子軒之妻,想來此蕭子軒斷然不是九王才對,這才心安回府。
——
女子牽著老馬,走在寂寥的天街,饑餓疲累,百無聊賴。但這相較於心中彌漫的絕望,其實還算不上什麼。
明明約好,一旦失散,便在京城鐵衣巷相聚。可這相約之處,卻為何是他人別館?
人海茫茫,找到蕭大哥的最後一絲希望都要被抹殺了麼……
那一日迫不得已分離,刻骨銘心之痛,他可曾知曉?這半年來朝朝暮暮相思,纏綿悱惻之苦,更與何人說?往日的種種溫柔,一幕幕浮現心頭,化作片片鈍刀,割著她心頭肉,直覺生疼。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這裏曾孕育著她和他的孩子。當時他得知,她有了他的骨肉,是那樣欣喜若狂,但是到頭來沒能好好守住……一想到半年前那段經曆,她便哽咽了喉嚨,不願再細想下去。
“軲轆軲轆……”肚子不爭氣地傳來饑餓的哀嚎。女子摸摸幹癟的肚子,想道:不管如何,還是先想想自己身無分文,怎麼在這京城活下去吧!
思來想去,她擅長的隻有一樣——“偷盜”。不錯,她在九個月前,還是一個小偷!
她也知,偷盜並非善事。但達官顯貴、富商巨賈看似光鮮亮麗,可也勾心鬥角於宮廷,爭權奪利於廟堂,投機倒把於街市,這便是善麼?在這個世道,哪還分得清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但怎奈,她已然答應過蕭大哥要洗手不幹的!可不重操舊業,難不成要餓死街頭麼?
眼下的她還有別的選擇麼?多年困苦潦倒的生活,早就教會了她不要認死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