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痛罵聲在雨裏消散得幹幹淨淨。
威廉回頭看著那道黑影暫時躲進了旁邊的巷子口。
他跑不動了,冬雨澆在身上,就連最後一層衣服都失去了抵抗,巨大的衝擊力好像一杆鐵錘,不停地一下又一下,砸得人頭腦昏。
“臥槽!”他張嘴吐出一團白氣,偷偷觀察著身後的兩個路口,忽然又開始朝著那邊大喊,“你來啊!來啊……有本事你今就弄死我!”
三秒鍾之後,巨大的光源不斷逼近,一輛快飛奔的輕軌列車掠過威廉的身前。
原來那裏是一條鐵路,上了橋再往前不遠,就是河岸上遊的地鐵站。
追趕的黑影這下慌了,列車散著紅光飛地過去,威廉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趕緊幾步跨過鐵軌,隻低頭看了那麼一眼,一個了然的笑容在他臉上浮現出來。
地鐵站入口,威廉在寒風中顫抖,還有五分鍾就到了收班的時間。
這個雨夜,不光沒有晚歸的路人,就連下行的自動扶梯,都早已經靜止了。
他鑽入地麵的避風港,剛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突然就現,一個黑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扶梯的下方,一手扶著頭頂的帽子,一手從懷裏拿起了什麼東西,抬起頭來看著他。
是槍!
威廉撕心裂肺地驚叫了幾聲,轉身再次奔入寒冷的雨夜。
這場冷靜的追殺終於在河邊靜止下來。
威廉真的跑不動了,他突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有一隻1917。
他用兩根僵硬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板動著槍身,想要把最後的子彈上進去。
一下,又一下,實在是太冷了,這兩根手指就像是冰塊做成的。
直到“啪”地一聲巨響。
黑夜中槍火閃現的亮光,就連河對岸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唯獨這場雨裏麵對麵廝殺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黑衣人的帽簷壓得太低。
死神降臨的瞬間,威廉就連他的臉,都沒能看清。
不過一秒鍾之後,他雙腿一軟,像一塊破布一樣,歪歪斜斜地摔進了身後的河裏。
他死都沒有扣動那隻凍硬的手槍,沒想到左輪這麼難用。
這場雨整夜不停。
黎明學院深夜的教學樓,灰牙趁著凶手分神的瞬間,起身躲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正好頭頂的窗戶大開著,雨水倒灌進來,衝刷著地麵,再從門縫裏浸透出去,剛好洗去了灰牙帶血的腳印。
那隻鳥堵住了傷口,灰牙用力抱緊它的身體,感覺它還散著溫熱,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厚實的羽毛姑且幫他止住了血。
他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很快,一個人的腳步聲過去了,後邊還跟著一個更沉重的聲音。
灰牙兩眼黑,他奮力咬緊自己的牙,不能倒在這裏!不管怎樣,得先回庭院去,隻要回去就安全了。
這個決定像信念一樣支撐著灰牙走進了雨夜。
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凍得僵硬。
意識開始渙散出去,懷裏的鳥卻輕微地抽動了一下,就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可就是這一瞬間的活力,讓灰牙撐到了底。
茫茫大雨中,仿佛隻有這隻鳥,切身感受到了灰牙的求生欲。
還好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