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從父親的婚姻中感覺到了溫暖。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重振家族的希望,畢竟有了一個當幹部的兒媳婦嘛,這在以後的日子裏,就可以在眾人麵前抬起頭來做人了。
可是,人世間幸福美好的東西總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一家人的快樂心情,就在父母性格與文化的差異所帶來的爭吵中灰飛湮滅了。
一開始,兩個人還隻是簡單的吵上幾句,慢慢的隨著彼此越來越清晰的認識,發展到惡語相傷。甚至用行為的傷害來折磨對方的身心。
爺爺重新墜回到傷心失落的深淵之中,帶著這份絕望,爺爺回歸了天國。至死他也沒有弄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它為什麼就來的那麼快呢?
爺爺的去世對父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卑微身份所帶來的壓力。於是,他選擇了逃避。遠赴他鄉--早早的走上了一條打工的道路。
父親出走以後,在母親身上發生了兩件事情。先是母親的工作有了新的調動,由原來的鎮政府調到了縣公安局,出任局長秘書。
還有一件很是令母親的思想有了轉變的事情--那就是她懷孕了。
生活的孤寂使母親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她在當時的日記中這樣寫到“人生的際遇我們無法選擇,但是我們可以隨時做好準備。把眼光放遠,得辱思榮,居安思危。同時也要對自己的生活充滿信心,即使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也應該堅信--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遙遠嗎?四季尚有輪回,人生亦是如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遇而安吧。既然老天給了我們這個孩子,我就要把他生下來,把已經打算離婚的念頭暫且擱置開,這個孩子或許就有破鏡重圓的魔力吧。我一定要堅強,一定不能讓殘酷的命運,輕易碾碎了我的婚姻。”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倒黴的姐姐就這樣來到了人世間。
姐姐的出生讓母親在平靜的生活中體會到了煎熬的苦澀。她決心找回父親,重新彌補住感情的裂紋。她四處托人打探父親的消息,甚至利用工作的關係,用電報向周圍的縣市發出協查通報。那時的公安部門雖然沒有現代化的裝備,可是他們的工作效率是驚人的。
沒用多久,母親就獲知了父親落腳的地方以及他的現狀。
父親離家之後先是去了東北,他可能是想去尋找自己的大哥。
在遼闊的東北大平原,在茫茫的人海中,父親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用他自己的話說:老天爺呀,單單一個賦裕縣,我就走了一個多月。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來的了。
離開賦裕的時候,父親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那次做火車他沒有買票,自己一個人偷偷的窩在座位底下或是列車廁所裏,經過兩天兩夜提心吊膽的旅途,在一個偏僻的小站,父親走下了火車。
這個很小的地方就是安徽盧嶺。一個讓父親落魄的生活了整整一年的地方。
後來,父親是怎麼找到了下井挖煤的工作,以及又是怎麼生活下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隻知道他生活的很苦,母親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木屋裏,父親高大的身體彎曲的坐在用兩條凳子撐起的木板床上,爬滿繭子的手裏夾著煙卷。他不肖的望了一眼身著製服的母親,就一聲不響的走出小屋,轉進了門口停著的吉普車裏。
一路上,母親給父親說了很多很多。父親一直默默的聽著,一雙呆滯的目光,隻是在聽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個父親的時候,才略為閃出些熒光。母親抽搐的講述自己對以往生活的愧疚,她希望父親能夠回心轉意,不記前嫌,重新開始以後的婚姻生活。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講著,甚至憧憬起美好的未來,而父親在吉普車蹣跚的顛簸中仍是不言也不語。他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此時此刻在他的心裏隻有扭曲的仇恨和瘋狂的報複。他怎麼也不能忘記父親死去時那絕望的眼神,他也不會忘記,自己在一年多的流離失所中所遭受的苦難,更使他忘不了的,是看到母親那一刹哪,從內心深處重又湧現出的極度自卑感。
對於母親來說,她找回了父親,內心重又燃起了對美好生活的渴望。望著自己的丈夫抱著女兒,在開滿鮮花的園子裏嬉戲,那種溫馨的甜蜜不禁飛滿了臉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