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微,還是沒有蓉兒的消息嗎?”太皇太後問顧微,樂平長公主的全名,喚作蕭玉蓉。顧微不安地搖了搖頭,了塵大師說過,最遲今夜子時,他們必須為蕭寫意解蠱,不然就來不及了。
“天意,這是天意。”太皇太後喃喃道,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她隨即嚴肅吩咐顧微,“若是皇上大行,你必須要把華貴卿照顧好,衣食住行,樣樣精心,來不得半點馬虎。”
顧微垂首回道:“孫兒明白的。”盧若蘭和蕭弦歌聯合弑君,蕭秋顏看在皇子的份上,可能還能留下條命,蕭弦歌全家,為蕭寫意陪葬是必然的,皇位的繼承人,可不就得落到鳳琪的肚子上,若是生了兒子,不管一個兩個都好辦,大不了抱一個出去養,要是都是女兒,整個宗室為了過繼的事情,不知會鬧成什麼樣。
太皇太後看了顧微的神情,搖頭道:“阿微,你不明白哀家的意思。”
“什麼?”顧微茫然不解,倘若蕭寫意真的不治,皇位能不能留在英宗皇帝這一支,希望全在鳳琪身上,他自會讓人好生待他,務求平安產子,皇祖母為何認為不妥。
太皇太後輕輕歎了口氣,阿微的性子,真是不適合這座深宮,她要是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沉默良久,太皇太後緩緩道:“阿微,華貴卿的出身,你應該很清楚的。”
顧微默然頷首,鳳琪出身書香世家,祖孫三代都是進士,他本人還是萬昌九年的探花,日後若是由他攝政,想必令人放心。顧微這番話一說,太皇太後的臉,立即全黑了。鳳琪攝政,朝臣自然放心,鳳家更放心,可是顧家呢,顧家的第三代,本就沒人從科舉出身,再讓鳳家占了先手,那還得了。
“阿微,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太皇太後急了,打開天窗說亮話,“華貴卿的皇子固然重要,可華貴卿的命,是萬萬不能留的。”鳳琪能攝政,難道顧微就不行,顧家在朝上的力量,比鳳家隻強不弱,鳳琪眼下懷著孩子,精力肯定不足,顧微趁機把前朝後宮整頓一番,到了鳳琪生產的時候,要做點什麼,豈不輕而易舉。
“皇祖母,這樣不行。”顧微連連搖頭,他不是笨蛋,隻是素來行事光明磊落,從未行過陰狠之事,太皇太後這般“留子去母”的後宅常見做法,他連想都沒有想過,所以才會如此驚訝。
“為何不行?”太皇太後厲聲道:“阿微,人是會變的,華貴卿眼下對你恭謹,可是等他的兒子登上皇位,他就會嫌你,嫌整個顧家礙了他的眼,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不然就來不及了。”
“不會的,不會,我們不會走到那樣的地步。”顧微拚命反駁,他沒有辦法想象,自己害死鳳琪,再抱著他的兒子監國攝政的情景,那樣的事,他做不到。
“阿微,你看宮裏現在,若不是哀家還在,你以為兩位太後會那麼平和,這還是她們娘家不強,她們本身也不攝政。你和華貴卿不同,你們從小都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學的就是如何輔佐君王,你們背後還有強大的家族,就是你們不爭,也會有人要你們爭。屆時,皇上會偏心的,隻會是他的生身之人。”
“不會有那一天的,皇祖母,你相信我。”太皇太後擔心的問題,顧微其實想過,可他唯一想到的由自己攝政的可能就是鳳琪生了兩個公主,他們從宗室旁枝為蕭寫意過繼嗣子,他再以嗣皇子嫡母的身份攝政,要是鳳琪的兒子,為防止兩人出現不同政見,他寧願退避。
太皇太後似是累了,低聲說道:“阿微,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我現在不跟你爭,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不管顧微怎麼想,太皇太後都已經決定了,在生產的時候除掉鳳琪,顧微下不了手沒關係,她來做就是,到時候,小皇帝嗷嗷待哺,顧微不可能不出來管事。而顧微想的卻是,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鳳琪的命。
此時,突然有人來報,說了塵大師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太皇太後立即命人請了進來。
了塵大師是得道高僧,真正的慈悲心腸,做事從不拘於世俗,暴雨求他之事,他不假思索就應了下來,隻要能達到救人的目的,過程可以少傷害幾個人,他求之不得。
於是了塵大師就說了,他掐指一算,陛下還有手足尚在人間,隻是身份未明。
太皇太後立即就想到了當年扔掉的那個孩子,她想過先皇可能會有後手,但是讓人把孩子扔了以後,她就再沒管過,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她看不到,就當做不知道了。
誰知到了此時,那個孩子卻成了蕭寫意的最後一線生機,太皇太後忙問,那人如今身在何處。
了塵大師說,具體的他不知道,但能感到就在陛□邊,隔得很近。皇帝身邊的人,侍衛和太監都是身份明確,做不得假,隻有影衛,是後宮沒有資料的,搞不好混在裏麵。
一群人浩浩蕩蕩殺到乾安宮,了塵大師裝模作樣算了算,就把暴雨算了出來。
太皇太後看到暴雨麵具後麵的那張臉,眼眶立即紅了,這分明就是先皇年輕時的長相啊。了塵大師給暴雨驗了血,果然沒有問題,太皇太後顧不得其他,忙命人把打胎藥端了上來。有暴雨在,他們就不用等蕭玉蓉了,比起一個幾個月後才可能出生的男嬰,皇位上坐著的人是蕭寫意,才是最穩妥的。
打從暴雨出門,鳳琪就安靜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可此時見了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心中仍是極度不安。他端起藥碗,正要準備喝下去,就聽到有小太監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樂平長公主回來了,長公主回來了!”
鳳琪的手抖了下,藥碗摔到了地上,摔個粉粹,他沒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