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若蘭和衛清兒是同年進宮的,雖說那年進宮的還有蘇聿和羅素心,可前者冰山美人一個,對誰都是冷冷冰冰的,並不討蕭寫意的喜歡,後者慣會低調做人,在蕭寫意麵前,也沒什麼存在感,隻有盧若蘭和衛清兒,鬥得勢均力敵,一鬥就是七年。
衛清兒是衛太後的外甥女,盡管出身不好,右腳有些瑕疵,可仗著是蕭寫意的親表妹,仍是得了正三品的份位。而盧若蘭,雖是相國的孫女,正三品禮部侍郎的千金,卻隻封了從四品的淑儀,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水火不容。
今天的衍慶宮家宴,要是皇上隻帶皇後,姹紫絕不敢為盧若蘭抱不平,可是衛清兒都能去,沒道理自家娘娘還有華貴卿不能去。怡妃從一品,貴嬪和貴卿正二品,品級隻差了半品,可是衛清兒膝下無子,自家娘娘卻是生了大皇子的,華貴卿也是有孕在身,她憑什麼那麼得意。
盧若蘭不動聲色,平靜地道:“皇上反駁太後娘娘的話,可不是為了我。”
衛太後不要她參加家宴,蕭寫意才不會為了她說好話,他為的是鳳琪。她不過是品級與鳳琪相同,撿了個便宜而已,不過這樣也好,家宴的時候,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與她無關。
姹紫明白,隨著鳳琪的步步高升,盧若蘭跟他的關係,早不複兒時的親密,便勸慰她道:“華貴卿那邊,娘娘不必憂心,他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兩說。”姹紫是盧若蘭從盧家帶進宮的,自小跟在她的身邊,小時候鳳琪經常去盧家,她曾多次見過,盧若蘭對他態度的變化,自是看得清楚。
宮裏的孩子不好養,這是大家都公認的,不然顧皇後和怡妃,怎麼會保不住孩子,那還是太皇太後和衛太後親自護著的,還有羅素心,她的女兒雖然生下來了,可也沒能活上幾天,鳳琪懷的是雙胞胎,就是沒人下手,生產那關都不好過,再說他要是生了兩位皇子或者兩位公主,也不會對大皇子形成威脅,在姹紫看來,盧若蘭對鳳琪的憂慮,有些過了。
盧若蘭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什麼變化,隻淡淡說了句,“隔牆有耳,姹紫,這樣的話以後少說。”若是不知道以後發生的事,盧若蘭自然不會擔憂,可既然知道了,她就不會讓鳳琪的孩子,有活著生下來的可能。
“奴婢曉得了。”姹紫放下眉筆,對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意。
盧若蘭站起身,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輕輕地笑了,問道:“大皇子呢,收拾好了沒有,叫他快出來。”今晚的衍慶宮,想必會很熱鬧。
盧若蘭帶著蕭秋顏到了衍慶宮,剛下了轎輦,就碰到了步行而來的鳳琪。
“慎貴嬪,我還以為我是來得最晚的,沒想到會碰上你們。”鳳琪笑著招呼盧若蘭,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妝容上,略顯深意,他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呢。
盧若蘭點頭致意,隨即問道:“華貴卿怎麼走路就過來了,皇上見了,可是要心疼的。”從鳳琪的棲鳳宮,到衛太後的衍慶宮,中間的距離可不算短,盧若蘭不曉得鳳琪是不在意還是怎麼的,居然自己就走過來了。
鳳琪神色一赧,微微紅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總不能告訴盧若蘭,是楚沐羽對他說的,懷著孩子要經常走動,生產的時候才順利,所以就不坐轎輦,特意走過來的吧。
其實,盧若蘭是生過孩子的,這樣的道理自然也懂,但是盧若蘭概念裏的走動,就是在花園裏散散步,跟鳳琪計劃的這個,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
好在蕭秋顏見了鳳琪,還記得他,笑著問了聲好,才不至於讓兩人陷入尷尬。
“本就來得晚了,我們還是趕緊進去吧。”他們兩個是最後得到通知的,鳳琪是男子,收拾出門算是快的,都是緊趕慢趕才到了衍慶宮,他就不明白,盧若蘭哪裏來的時間,重新梳妝打扮。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衍慶宮,進門又是一番見禮,誰讓他們的份位,在這裏是最低的。見此情形,蕭寫意在心裏打定了主意,等龍鳳胎出生,他就要給鳳琪提份位,免得見了誰都要行禮,他看著不舒服,龍鳳呈祥乃是吉兆,直接提到貴君好了,這樣除了顧微,後宮再無人在鳳琪之上。
因為是家宴,衛太後便說了,大家圍坐一桌,吃起來熱鬧點,因此除了幾位皇子公主、世子郡主單獨坐了一小桌,其他人全都圍坐到了一張大圓桌上。衛太後居主位,左右兩側分別是蕭寫意和蕭弦歌,蕭寫意往左依次是顧微、鳳琪、盧若蘭和衛清兒,衛清兒左邊就是坐在蕭弦歌右側的長平王妃鄭氏。
說是家宴,可席上坐著太後和皇帝,誰能放開來吃,就是衛清兒平時伺候衛太後的時候多些,盧若蘭也是個能說善道的,可是顧微都不說話,她們能說什麼,鄭氏更是埋著頭一言不發,一頓飯吃得很是沉悶。
倒是旁邊小桌上的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元陽很有大姐姐的風範,見蕭弦歌的兒子蕭華澤吃飯不乖,不讓奶娘喂,就恐嚇他,嚇得蕭華澤乖乖拿起小勺子,自己吃了起來,就是灑在桌上的,比喂到嘴裏的還要多些就是了。蕭華澤的姐姐蕭華濃見了,對元陽崇拜地五體投地,蕭秋顏捂嘴偷笑,什麼也不說。
終於,衛太後受夠了飯桌上的沉悶氣氛,讓人把孫子孫女都帶了過來,還不準奶娘插手,要她的兒媳婦們自己接手。當然,蕭華澤是她親自抱著的,並沒給了鄭氏,鄭氏照看的,是坐到自己和蕭弦歌中間的蕭華濃。
蕭秋顏走到盧若蘭身邊,發現左邊是鳳琪,右邊是衛清兒,就擠到了盧若蘭和鳳琪的中間,因為比起衛清兒,他對鳳琪稍微熟點。元陽的親娘尹婕妤沒有資格參加家宴,她就去找顧微,蕭寫意滿以為她會坐到自己和顧微中間,誰知元陽抬首衝他笑笑,坐到顧微和鳳琪的中間去了。
於是乎,鳳琪一個不留神,他左右兩側的人,就由顧微和盧若蘭,變成了元陽和蕭秋顏。
大圓桌很大,多了四個孩子也不顯得擁擠,可是左右都是孩子,他們自己握著筷子吃飯不說,蕭秋顏用的還是左手,鳳琪基本沒法伸手夾菜了,因為無論他用哪隻手,都能和人撞上。
蕭寫意見狀不禁皺眉,這兩個小鬼,上來搗什麼亂,連飯都不讓人好好吃了,可是孩子們是衛太後叫上來的,他也不好再叫他們下去。
就在蕭寫意為難之際,元陽和蕭秋顏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兩人不約而同做了同一個動作。
“華貴卿,妹妹想吃魚。”這是元陽,她給鳳琪夾了一筷清蒸鮭魚。
“華貴卿,弟弟喜歡吃豆腐。”蕭秋顏則給鳳琪舀了一勺麻婆豆腐。
他們的話分開說,聽起來沒什麼,合在一起,效果就比較驚人了。都說小孩子的眼睛亮,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有些人懷了孩子,還會專門找家裏的小孩子來看,問他們是弟弟還是妹妹,據說很準,元陽和蕭秋顏同時開的口,一個說弟弟,一個說妹妹,偏偏鳳琪懷的還是雙胎,其他人可能無所謂,衛清兒和盧若蘭,可就笑不出來了。
蕭寫意聞言大喜,他拿起公筷,分別給元陽和蕭秋顏的碗裏都夾了菜,表揚他們的“金口玉言”。兩個小朋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吃得很開心,接著又幫鳳琪布菜,嘴裏口口聲聲叫著“弟弟、妹妹”,衛清兒和盧若蘭聽了,別提有多心塞。
有了孩子們打岔,飯桌上的氣氛熱鬧起來,衛太後很高興,就是蕭華澤在她懷裏鬧騰,她也不生氣,不過蕭華澤要是鬧得狠了,元陽就會瞪他,他馬上就老實下來。
酒過三巡,鳳琪說要更衣,暫時先離了台席,他懷著身子,衛太後也沒說什麼,蕭寫意用目光示意,讓他小心些,鳳琪點了點頭。
鳳琪前腳離開,蕭華澤就不小心把自己麵前的湯碗打翻了,蕭弦歌怕他燙到自己,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拂,湯湯水水全都淋到自己身上。
衛太後看著不像樣,忙讓他下去把衣服換了,蕭弦歌歉意地笑笑,趕緊撤退了。可誰知道,不管鳳琪還是蕭弦歌,都是一去就不複返,蕭寫意耐著性子等了會兒,覺得不對勁,就派人去看。
歡喜領命而去,很快就回來了,說是沒見著華貴卿和長平王,會不會是從後門出去了,蕭寫意馬上氣得拍桌子,說要親自去看是怎麼回事,衛太後有些坐不住,也說要去,其餘人等自然奉陪。從衍慶宮的後門出去,是禦花園邊緣的一片林子,此時夜已深了,林子裏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蕭寫意和衛太後等人,打著燈籠從樹下走過,毫無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