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啊。”她小聲說道,“這樣很……不自在。”
實際上,這也許隻是她的撒嬌而已,但崔斯特的心裏卻猛然一醒,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他是個一無所有,四處漂泊的人。
有一個可能會變成仇人的朋友,和一個至愛卻得不到的女人。
他已經因為這樣的心理落差,在艾卡西亞傷害過一個女孩子了。
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年紀還這麼小,這麼單純。
他不能再為了自己的私欲去傷她的心。
“你誤會了。”崔斯特盡量用一種溫和又疏遠的口氣說道,“我隻是很感謝你而已。”
女孩渾身一顫,像受驚的小鳥一樣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明白的,你好好休息吧。”
說著,她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退出了房間。
白天就這樣平淡無波的過去,後來送午餐和晚餐進來的,也是其他的水手。等到夜色漸濃了,崔斯特才下了床,想要去艙外看看。
不知為什麼,對夜空有種說不出的情節,星辰和明月總是比晌晴白日能勾起更多的情思。
崔斯特照樣要了酒,這一次他特意避開了值夜班的少女的位置,摸到了船艙的一角。
對月飲酒,本是一件風雅的事,可是對於心有愁緒的人來說,酒喝的越多,哀愁也就越深,這是千百年都無法開解的矛盾。
崔斯特遙望著天上的星辰,幾杯酒下肚,那些星辰又變成了熟悉的臉。
他發現自己又想哭了。
為了格雷還是為了伊芙琳?崔斯特自己也想不清楚,或許隻是心中積攢已久的無助需要一個宣泄點,船飄搖在大海中,人離喧囂世界那麼遠,就算哭個痛快,也不會很丟臉的。
格雷的臉,伊芙琳的臉,格雷的臉,格雷的臉。
今夜的他比昨夜更清醒,因此,也就痛的更明顯。崔斯特又開始大口的灌酒,可這一次是為了麻醉痛到抽搐的心髒。
會不會成了一種慣性,崔斯特不知道,眼淚止不住的流,想起三年來跟伊芙琳愛而不得的糾纏,想起水牢中格雷那難以置信的眼神。
四下無人的夜,唯獨回憶和潮汐一道,在腦海中轟然回響。
崔斯特將一整袋酒一飲而盡,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很快和眼淚混跡在一起,難分彼此,胃裏好像有火在燒,可是如果不麻醉自己的話,回憶就足以把自己撕裂。
忽然,一雙手從背後摟住了崔斯特。
柔軟而溫暖的懷抱,在這個自我崩潰的瞬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
“別再喝下去了……別哭了,好麼?”是少女的聲音。
崔斯特沒有回話,他閉著眼睛,眼淚止不住的流。情緒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而一個溫暖的陌生人的懷抱,恰會在這種時刻激發全部的脆弱。
“到底是誰讓你這樣流淚?”少女轉到崔斯特的正麵,小心翼翼的摟抱住他,起初這個動作帶著羞怯,但是崔斯特完全沒有拒絕,她就把崔斯特抱的更緊了些,頭貼在崔斯特的胸口。
“你別這樣……”崔斯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我不是個好人。”
“可是你這樣……我也好難過啊。”
少女話音中的哭腔,讓崔斯特不禁睜眼,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玻璃似的眼眸,含著晶瑩的淚珠。
她的眼淚,幾乎在一瞬間,刺進了崔斯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對不起。”少女低聲道,“我知道這不應該,可是我不想讓你哭……讓我來溫暖你,好麼?”
“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崔斯特低聲道。
“我什麼都不要,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少女道,“可是至少在這裏我不想看到你再流淚了,好麼?”
崔斯特還能說什麼呢,他怎麼可能說得出拒絕的話呢。
他點了點頭,少女柔軟的嘴唇便如同一團火似的壓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