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樁故事早該隨曆史淹沒,何況其間還添了幾段不大靠譜的風月,好像多少豪傑裂土封侯或馬革裹屍,都逃不過在茶餘飯後的口口相傳中漸漸遠去,少數眾口鑠金剩下的也失了本來麵目,人品能力皆足以封神,以前朝某長髯紅臉武將為甚。
而它能被記起,論起來要歸功於一位反叛的藩王。
這年白炎方薨,死時膝下僅餘一子,理所當然繼了位。
新皇登基,新老交替,往往政權最不穩定。何況白炎雖然晚上一直喜歡呆在九重塔裏,白日卻不忘當年創業的艱辛,還是很勤於政事。通常情況下,做主上的太有威信,下麵的人才華便會有些被壓製,被壓製的結果就是沒威信,包括新皇。
觀察古往今來起義的例子可以發現這樣一件事,除非民眾真的連聊生都不能了,他們很少會一怒之下建起軍隊,隔壁王二偷的三個雞蛋還沒追回來呢,哪有空管這些。真有空的,也沒錢啊。
皇室宗親就不同了。欲望總是比想象力還要無垠,尤其對看上去唾手可得的東西,比如整天在麵前晃的皇位。新皇帝看起來還好像沒什麼能力很好欺負的樣子。
一幹默默眼饞的皇親國戚中,終有一個於沉默中爆發,大旗一揮,領著封地兵馬殺向天歲城。牽一發動全身,其餘幾個不幹落後,深怕晚去一步江山成了別人的,也都拉上軍隊,烏央烏央的扯旗。
一時藩王軍遍地開花。
須知本朝乃馬背上得天下,本著居安思危的指導思想,一直對各地反叛動向觀察嚴密,隨時準備大量部隊以便鎮壓。但這次實在是批量生產的逆賊,質量也都還不錯,隻好四處抽調,兵源十分緊張。
某藩王的軍隊動作較快,沿小路奔襲天歲,萬不得已,天闌城的守軍急調去保護都城,隻留數百殘兵,可見天歲情況有多麼危急。
附近的一位藩王發現有利可圖,果斷出兵夜襲天闌。這就是軍事家的素養。
天闌城乃皇都天歲北麵最後一道關隘,建得高大威猛易守難攻,齊國時常年駐紮一萬謝家軍精銳,基本可以形容為固若金湯。所以當年白炎居然領著一幫烏合之眾突破此城,著實令人費解,怎麼解釋也隻能是齊國國運已衰,白炎正好趕上這陣春風,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彼時彼刻與此時此刻畢竟不同,你不能指望二百來號老弱病殘守著高一點的城牆就可以抵擋殺氣騰騰的大軍,就好像不能指望六七歲的小孩打贏六七個大人,哪怕他手裏拿得是上古神器軒轅劍。
那二百守軍象征性抵抗一陣,估摸也明白打是打不贏了,保住小命再說,果斷開城門投誠。
天闌城的老百姓卻不這麼想,大約不是愛國情操使然,隻是藩王軍隊紀律不大嚴明,和很多年前來的白炎軍不同,糟踐莊家糟踐閨女,實乃人神共憤,是以自發組織小規模的巷戰狙擊。
這種自我武裝其實沒什麼威懾力,最具殺傷性的武器不過是藏在家裏的折凳,沒持續多久便成了散兵遊勇等人各個擊破。但他引發了一個嚴重的後果,藩王軍一怒之下,放了把火,揚言要燒了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