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手!”慧真和尚喧道。
有人端過來一隻銅盆,我不由自主地便將手伸進了盆裏麵。令我詫異的是,手剛入盆,那清水便成了微紅之色!我目瞪口呆,繼而心下驚懼地看了一眼慧真。
慧真的眉頭一皺:“再淨手!”
又端來一盆清水,洗過後仍是微紅之色。我額角上的汗沁了出來,心裏麵不斷翻轉:怎麼回事?難道……
我抬起手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手腕還有著血跡,不知道是在康樂宮弄的還是在石人洞大坑裏麵摔的。
“三淨手!”
總算把手洗幹淨了,我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盯著慧真剛想問話,忽地響起進入龜山時候慧真的交代“不要說話,也不要問問題”!我心下苦澀地把問題憋了下去,臉色老紅,手無足錯地看著慧真和尚。
“敬天君!”
有人出現在我身邊,幫我輕輕地脫去風衣,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長袍,這袍子穿著極為舒服,純棉製成,而且很暖和的樣子。另一個人站在我麵前,擺了擺長袍,我便跟著向前台走去。
一股雅香飄過來,我的心一震,抬眼仔細看著帶路人,才發現黑袍之中裹著的竟然是封青梅!我心下苦澀,卻不敢多言。若是在康樂宮或是九蹬禪院,我定然要把她抓起來好好詢問一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思緒,跟在封青梅後麵來到那座神龕前麵。封青梅轉過身,手中擎著三根禪香,我盯著她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點什麼,但發現她的眼中很深,古井無波,沒有任何內容!我心下一凜,不敢再揣測下去。
“叩首禮!”惠天喧道。
方才我已然看見了那些“信徒”們的禮節,這對我很輕鬆,不過我低頭思忖了一番,卻轉過身正對著慧真和尚。屋內燭光幽幽,旁邊跪坐著的信徒們都穿著黑袍,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大師,我有三問請教!”我沙啞著聲音問道。
惠天和尚臉色一滯,歎息一聲:“請問!”
我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信徒,淡然道:“良知何在?”
“在於心!”
我淺笑了一下:“何為道?”
“萬物陰陽!”慧真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是誰?!”
惠天臉色一變,走到我的麵前:“格物之後便了然!”
是禪語還是率意而出?惠天的回答令我沉思良久。我有良知,但不知如何“破天”!我知道所謂的“萬物之道”不過源於心,而我的心卻不能告訴“我是誰”!
“大師,陰陽之道莫非源於格物?”
惠天點頭不語。
“敬天君!”化真和尚忽然喧聲道。
我心下一緊,眼色微眯地盯著化真。看來今日此行必定要有一番不平了!
木魚聲忽然飄渺著響起,由遠及近,又飄飄遠去。我猶如被催魂了一般,心如止水。道是陰陽萬物,心即是良知,我是格物而來……
“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慧真和尚低聲喧道。
我不由自主地詭倒在地,跟著也念了一遍,然後便是三行跪拜之禮。我站起身,一番折騰下來,我的心猶如被抽空了一般。
為了心中的計劃,為了“破天”,我這個混跡於社會底層的家夥稀裏糊塗地成了陰陽道盟的“信徒”!但我自知,這不過是惠天和尚的權益之計。我必須成為“信徒”,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便是陳倫!
封青梅嫋娜著將禪香遞與我,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目光卻一下子被我捕捉到,青梅姐的眼中似乎泛起了波瀾,不再空洞無物,輕輕點了一下下頜,眼中露出一抹溫暖來。我在蠟燭下點燃了禪香,小心地插在香爐之中,然後又行了重禮,才退到一旁。
“臨坐禮!”慧真和尚微笑著看著我。
封青梅又在前麵帶路,將我引到方才的位置上。我跪坐在蒲團上麵,盯著眼前的蠟燭,那火光似乎要把我的所有經曆都燃去一般,不過燭淚卻兀自流下來。
正想著,忽然感覺周圍的人影動了起來,燭光也搖曳起來。我驚也似的環顧,才發現所有坐在蒲團上的人都已經站起身來,手持著白色的蠟燭,相續而行,圍著我逐一走過去。
人影綽綽,燭火流動。我想這是對我的祝福?還是有別的什麼深意?我不知道,心裏麵想著陳倫坐在小艇上自焚的一幕,不禁悲涼起來。
“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
我不是流人的後代,更沒有什麼勢力和人脈關係,錢更是不名一文——卻稀裏糊塗地成為陰陽道盟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