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瓊一死,其他船上的袁氏部曲戰鬥意誌消減,片刻後被逼降。
很快船隊追擊,追上出逃的另外四艘船,許攸見四麵皆是敵船無處突圍,就降了曹操。
“子遠,本初何在?”
曹操明知故問,許攸下巴一揚扭頭他顧,頗為不屑拒不合作的樣子。
曹操不願沾染袁紹的血,許攸也不願意。
出逃三十餘裏,袁紹一行三十餘人於正午時抵達濟水北岸。
為隱匿行跡避開環繞巨野澤的複仇聯軍,袁紹出逃路線是南偏西,已距離東邊巨野澤有近二十裏遠。
“此乃濟陰乘氏縣北,過乘氏後趨百裏之地,可見荷水。”
沛國人郭援熟悉這一帶地理,做著出逃路線規劃:“荷水南入泗水,這便是生機所在。晝伏夜出直抵荷水後,我等就可袒露行跡搜尋舟船,而後乘船順水而下,經泗水入淮,直赴九江!”
乘氏縣在濟水南岸,此處渡口就在側近,而袁紹一眾人卻不敢去搜尋渡船。
濟陰乘氏縣與山陽巨野縣是緊挨著的,巨野李氏與乘氏李氏是一家子,圍繞巨野澤而興盛的李氏家族主枝李乾一脈在巨野,乘氏則是李封、李進這一脈。
夜色下,饑腸轆轆的袁紹一眾人終於等到數艘孤舟,殺人奪舟後夜渡濟水。
被殺的是李氏打魚的部曲佃戶,在陳留兵俘虜許攸之後,李封、李進就率領部曲就向南追索。
自家漁獵部眾連續失蹤,如此明顯的信號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濟水南岸,夜色下隻有嘩嘩河水流淌聲。
無渡口可依,袁紹等人隻能在一處稍稍平坦的河灘地靠岸,跳下沒膝深的冰冷河水,跋涉靠岸。
郭援見岸邊無敵情,大鬆一口氣:“再有兩日,袁公將困龍入海,得享逍遙。”
袁紹擰著衣擺上水跡,故作輕鬆笑容:“曹孟德如此使我難堪,決不能輕饒。”
一行三十餘人就此分作前後三隊,沿著道路在夜色下行進。
槐樹裏,裏牆中燒著幾座大火堆,火光照耀在樹林上一片火紅。
李進所部正在抓緊時間在此休息、進餐,李進召集部下頭目做著布置:“我明敵暗,夜中搜索無異於水中撈月。不若於其必經之處張網相待,一擊誅殺。”
郭援遠遠瞧見就心中發苦,吩咐部下:“有敵軍駐在前方裏社中,不宜驚動,請轉告袁公,我等繞行規避。”
夜色下本就視線不清,又不熟悉這一帶地理,用了許久時間,郭援才找到一條偏僻道路。
這是一片廢棄的亭裏,因戰亂、瘟疫導致人口密集流失,進而土地荒蕪,道路也生滿蒿草。
在四月三十日,月末這日的清晨,袁紹被一陣遠處的密集犬吠聲驚醒。
他看到了神色頹敗的高幹:“何故?”
“或許是昨夜渡河舟船為賊發現,現正大行搜捕之事。舅父,勢窮矣。”
這時候郭援跑進來,急聲道:“袁公,此處不可留,速走!”
袁紹倍感虛弱,擺擺手:“罷了,罷了。”
目光落在高幹身上:“元才,今能複我袁氏血仇者,非我諸子,乃弟公路也。我等俱死於此,不利於公路整合袁氏,行複仇大義。故,某家可死於此,元才不可死,務必持我血書,護我諸子投奔公路麾下!”
這時候外麵馬嘶人喝,李進已領著部曲包圍了這處廢棄、荒蕪的裏社。
裏牆殘破無險可依,又無存糧外援,李進不怕袁紹突圍、死守。
到這般地步,也該保留袁紹一個體麵的死法,不該過於欺辱。
故李進圍而不攻,等著袁紹自裁。
“此東中興劍,可保元才太平,且寄在魏賊處。”
袁紹又取出魏越出具的九江太守委任書狀和揚武將軍印,都交給外甥高幹,並以包裹將軍印的絲帛為載體,以指為筆,用血向袁術書寫遺書。
往事曆目而過,袁紹不勝感慨:“如胡毋季興所言,死者人之難事也。可恨,大丈夫未死於國事,卻死於宗賊之手。”
取出自己的思召寶刀,這是他在酸棗屯兵時所造,袁紹一步步緩緩走出沒了屋頂的殘破土屋,見高幹要跟出來,就說:“郭援可焚我屍骸,送骨歸鄉,薄葬即可。首級就送往河北,元才勿視。”
袁紹又長歎一聲:“想我四世三公,竟落得如此地步,實在難料。”
兩名袁氏部曲強行將高幹架回破屋中,袁紹清洗頭發整理麵容後,在一棵桑樹下自刎。
隨後一名袁紹特別指派的部曲負責斬下他的首級,待李進進來時,就見近半袁氏部曲自裁伏屍一地,袁紹無首屍軀已擺到柴堆上,正要焚燒。
見到栩栩如生且白淨精致的袁紹首級,李進暗暗鬆一口氣,感慨道:“袁門多義士,事至如今,非戰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