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的挫敗給了他一次絕好的機會。
槍聲完全停下來後,他從地上爬起來,也把斯蒂芬妮扶了起來。她的臉頰發紅,呼吸急促,抓住他的手,兩眼盯著他的臉。
“你保護了我,”她說,淚水湧上了眼眶,“你用自己的身體掩護了我。”
他拂去了她屁股上的塵土。他為自己的勇敢吃驚,那動作其實是出於一種本能。要是仔細想想,他不敢保證自己真的願意為保護斯蒂芬妮而付出性命。他決定不去小題大做,便輕描淡寫地說:“誰能容忍如此完美的身體受傷呢。”
她哭了起來。
他拉起她的手,帶她穿過廣場朝門口走去。“我們到裏麵去吧,”他說,“進去以後你可以坐下歇一會兒。”他們進了院子。迪特爾看見教堂牆上開了一個大洞,便明白了主力隊員是怎麼進入院子內部的。
武裝黨衛軍部隊從樓裏出來,解除了那些攻擊者的武裝。迪特爾仔細地打量著一個個抵抗戰士。大部分人已被打死,但有些人隻是受了傷,一兩個沒有受傷的也投了降。看來這裏頭應該會有幾個人值得他親自審訊一番。
到現在為止,他的工作還都是防禦性的。充其量他也隻能加強一下關鍵設施的警戒,防範抵抗組織。偶然逮住一個俘虜弄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但一下子有了這麼多俘虜,而且全都來自一個較大且顯然組織嚴密的抵抗團體,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他急切地想,這可能為他提供了一個進入進攻性作戰的良機。
他對一名中士喊道:“你,去叫一個大夫過來看看那些俘虜。我要審訊他們,別讓他們死掉。”
盡管迪特爾沒穿軍服,但這個中士從他的舉止中看出他一定是位高級軍官,便說:“是,先生。”
迪特爾帶著斯蒂芬妮上了台階,穿過莊嚴的入口進了寬敞的大廳。大廳裏的景象令人驚歎不已,粉紅色的大理石地麵,高大的窗戶帶著精美的窗簾,石灰牆上的伊特魯裏亞花紋在粉色和綠色的塵霾的陰影中似隱似現,天花板上是一個個已經褪色的天使。迪特爾想,這裏過去一定擺滿了富麗堂皇的家具,大鏡子下麵的梳妝台,鑲嵌著金花邊的餐具櫃,精美的鍍金椅子,油畫,大型花瓶,大理石做的小雕像。現在這一切都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交換台,每個交換台前麵都配了把椅子,地板上還堆放著一捆捆電纜。
電話接線員看來都跑到後麵的院子裏去了,但現在,槍聲已經停止,有幾個接線員站在玻璃門邊,頭上還戴著耳機和送話器,不知回到裏麵是否安全。迪特爾讓斯蒂芬妮在一部交換台前坐下,然後把一個中年女接線員叫了過來,“夫人,”他用禮貌但命令的口吻,以法語說道,“請為這位女士端一杯熱咖啡來。”
那女人走上近前,用敵意的目光瞥了斯蒂芬妮一眼。“好的,先生。”
“再來一杯白蘭地,她受驚了。”
“我們沒有白蘭地。”
他們有白蘭地,但她不想拿給這位德國人的情婦。迪特爾不想計較下去,便說:“那就隻要咖啡吧,但要快點兒,否則就會有麻煩。”
他拍了拍斯蒂芬妮的肩膀,然後把她留在那兒。他穿過雙層門進了東側翼。城堡這裏原來是一個個會客室,一個連著一個,像凡爾賽宮一樣。屋子裏擺滿了交換台,這些看上去倒像是永久性的。電纜被整齊地用木製護套捆紮起來,穿過地板,進入下麵的地下室。迪特爾猜測,大廳那邊看上去較為混亂,是因為那裏剛剛啟用不久,是西側翼遭到轟炸後采取的應急手段。有些窗戶被永久封死,這顯然是一種防範空襲的措施,但其他窗戶的窗簾拉開著,迪特爾想,大概這些女人也不喜歡在永久的黑夜中工作吧。
在東側翼的盡頭是一個樓梯間。迪特爾沿樓梯走下去。他在樓梯底部經過了一道鐵門。邊上立著一張小桌和一把椅子。迪特爾猜測這是警衛待的地方,值班人員可能離開崗位加入了戰鬥。
迪特爾大大方方走了進去,在心裏給這個安全缺口記上了一筆。
這裏的環境與地麵主層完全不同,有廚房、儲藏室和住處,一切都是為三百年前在這座房子裏服務的幾十個人設計的,屋頂很低,牆麵沒有粉刷,地麵是石頭的,有些房間甚至是光禿禿的泥土地麵。迪特爾順著寬寬的走廊往裏麵走,每扇門上都有用規整的德語寫的標牌,但迪特爾還是要推開門看看裏麵。在他左側,也就是房子的正麵,就是一個電話交換主機聯合體:一台發電機,幾個巨大的電池。接著還有一個房間,裏麵裝著混雜交錯的電纜。在他右麵,朝著房子的背麵,是蓋世太保的各種設施,一間照相室,一大間用來竊聽抵抗組織的無線監聽室,還有幾個牢房,房門上都有窺視孔。地下室做過防彈處理,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各麵牆邊都堆著沙袋,天花板也用鋼架加固,裏麵灌注了水泥。顯而易見,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盟軍的轟炸機破壞電話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