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祥十二年,七皇子降生,九皇叔剛加冠,王府落成,又是大婚在即,準備之間,京城內外一片喜氣滔天。
戰事剛告一段落,了卻了國君的一樁心事,婚嫁喜事重新開張,打頭就碰了這麼件大事,巴巴地捧出所有心思,打量伺候著。
王上登基一十二年,民富國強,恒運昌隆,除去戰事告緊,一切倒也順心。這不眼下難得清閑,總算是可以完成一樁心事,九皇叔是王上一奶同胞的兄弟,自幼喪母,沒得什麼關懷,王上一直對這個最小的幼弟疼愛有加,開年就同薑上卿的獨女薑茗小姐定下了婚約,隻等加冠大婚,搬入王府中,從此便是獨門獨戶。
這王府建了兩年,終是完成。雖說要在這裏迎娶了新娘子才算正是入住,隨行的侍從、丫鬟一幹人等,卻早早地搬了進來,張羅婚禮的準備。
與曆來的王府不同,九皇叔府裏獨設了棲薇苑,同後院或食客居都不一樣,廂院裏收著十幾歲的漂亮男孩子,文武雙全地調教著,隻等到了年紀,就送進宮裏。
這原本是薑上卿一手操辦出來,設在宮外麵,可來年來送進宮裏的公子,給諸位皇子王孫做伴侍讀用的。皇室家的孩子都是天皇貴胄,事事容不得一點馬虎,就是最不得寵的好歹也鼎了皇子的名頭,外人見了難免要讓三分顏色。薑上卿得了個好差事,一開始還畏畏縮縮的仔細這個,小心那個。到了後來,習慣了,索性敞開來做,趁著這次機會,把棲薇苑搬進了王爺府裏。離開其他院子遠遠的,調了官兵守著,饒是辦個閑人都不讓出入。
大皇子得了信,也不去管被群官圍著團團轉的九皇叔,一個人來去在新王府裏,連個小廝都不帶。這兩位嫡屬的皇親貴戚雖是隔了一輩的分,然而年紀相當,往來十分親密。
剛進了棲薇苑,一色亭台廊橋全無,隻有各種盤錯的古木,蜷曲的枝杈掙紮著向上,撐起一片天空。待走到最幽靜的一個院子,向裏頭,不到幾步就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公子,你就真讓他這樣待你?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己舒坦了,找個女人娶進門,竟然不放你走。我真咒他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一個少年冷冷清清的聲音傳出來:“胡說什麼?這份上了還能怎麼的?何況王爺有王爺的考量。”
那女孩聽了一噎,連哭聲都出不來,過了些許,卻放聲嚎,似天塌了般,嚎得日月無光。
大皇子聽了心裏一陣驚,卻知道了這裏就是東愁新的地。剛得了他從宮裏搬出來的信,毫不停頓地趕來看,生怕他出什麼事。現在見得這般冷淡的樣子,雖放了心,卻憑空多出許多氣悶,再聽得哭嚎聲,心裏奈不過,便走了進去。
“怎麼了?誰在那哭?”
屋裏的人聽了,往水磨地上直直一跪:“請大皇子安。”
他見東愁一動不動地跪著,雙眼直勾勾盯著地板,丫頭也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還抽噎著,弄得一塌糊塗。
他皺皺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鬧得小荊兒哭得這般傷心?”
東愁聽了搖搖頭們隻管跪著,丫鬟抖縮著,見主子不吭聲,愣是連頭也不敢抬。
大皇子看了看兩人,隨即扶起了東愁:“快起來,大冷天的,上回你的膝蓋就傷了沒好,這會兒可不能招了寒氣。”
兩人站起身來,丫鬟轉身倒了杯茶水,抖抖地端上來。大皇子斜眼看她,長得水嫩,還掛著淚,一幅討人憐的樣子。他看了,越發覺得憐惜:“究竟有了什麼事?都一聲不吭的什麼,好歹也讓我知曉了事。”又轉向那早已站不穩的丫鬟:“你也別站著了,自己找個地方歇歇。”
丫頭忽然跪下來,聲嘶力竭的大喊:“大皇子,你可要為我家公子做主啊!”
大皇子愣了一下,忽然臉色極為難看,麵向著東愁,連聲音也變了幾分:“九叔不答應?”
東愁怔忪半晌,忽而點頭,極其沉重,卻也萬般無奈。
“為什麼?”大皇子顫了音,像是呼吸困難。
東愁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荊兒,丫鬟立刻明了的起身告退,守在了門口。
“沒有為什麼,這事兒我也應了。就這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還像原來。”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不是說好了嗎?等到九叔大婚之後你就跟我進宮。眼下九叔就快大婚了,我們很快就能自此撫琴同唱,逍遙泛舟。為什麼節骨眼上你倒退縮了?”
東愁瞥了頭,眼睛看著地,眉眼中疑似隱忍:“沒什麼,我厭了,僅此而已。”
“胡說!”大皇子別過了東愁的臉,“看著我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
“我厭了,不想再這樣,不想去皇宮。”東愁平複著情緒,淡然地回答。
“我不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的琴你的音都告訴我你不是。你、撒謊!是不是九叔不肯放?我去找九叔談,他會答應我的!”說著便往外走。
東愁拉住他,微抬了抬頭,卻仍盯著地:“別去了,沒什麼可問的,是我的主意。你是皇子怎麼這麼失身份?叫人看了倒要笑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