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總有容身之處。
舅舅一家本是平安本分安享寧靜的生活,結果被自己連累的現在家破人亡,剩下的人還要背井離鄉,尋找安身之所。
葉紫覺得,自己就是個罪人。
她想勸說舅媽留下,話未開口又覺得自己實在毫無底氣說這種話。留下容易,可她能保護她們嗎?
難過的想著,話在嘴邊滾了幾遍最終還是沒有說出。
見她難過,舅媽又攥了攥她的手,溫言道:“小紫。舅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舅舅的事情舅媽不怨你。你自己也別往心裏去。好好照顧好自己,你舅舅在那邊也放心。”
舅媽的話帶著哽咽,葉紫聽了心裏的內疚和沉重都更加深了一層。
殯儀館內肅穆無聲,微風拂過樹葉沙沙的響聲都帶著幾分淒冷。氣氛太凝重,任何的話語都顯得蒼白。葉紫暗咬著唇,忍著心中的難過情緒,許久沒有吭聲。
相攜走了一段,舅媽才跟她說舅舅的葬禮就定在明天。原本按照臨城的規矩,應該再多等兩天。但是她現在不想這樣,人已經不在了,最重要的都是去了,她和兒子小文現在隻想一切從簡。讓亡者安歇,他們自己也好想想後麵的事。
舅媽的安排葉紫沒有意見,她隻是惦記外婆,所以在禮廳這邊完全布置好後,她就去了那侄女的家,去看了外婆。
外婆的病似乎更重了一點,糊塗的時候很多,見到她的時候還將她當成了她的母親,拉著一個勁的說好久沒見她了,很想她。
陪了外婆一晚,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她就去了殯儀館跟表弟小文一起做起了相關的準備。
葬禮上來了很多親戚朋友,葉紫和小文站在一起,作為家屬還禮。告別儀式開始後沒一會,舅舅公司的代表就來了。
來了五六個人,還帶了慰問金,不過連人帶錢都被舅媽擋了回去。在淒婉的哀樂聲中,告別儀式一直延續到午後,結束後才對遺體進行了火化。
所有事情都完成,回到舅舅家之後,葉紫就拿出了自己的一張銀行卡放在舅媽的麵前。
這張卡裏有她大部分的積蓄。在進入葉氏總部之前她的收入很有限,進了葉氏總部之後,一步步爬到總經理的位置上,攢下的錢也多了。
現在她將這些錢都給了舅媽。舅媽起初不答應,卻拗不過她,隻能暫時收了卡。
給了錢之後,她又去看了一次外婆。外婆依舊當她是她媽媽,見她來了就不高興的問她怎麼睡了一覺就走了,抱怨她就是不想陪她。
外婆現在就像個孩子,葉紫好言哄著,心裏卻止不住的難過。
如果舅媽真的帶外婆去國外了,依外婆的年紀和身體情況,這一別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
可如今,再不舍也隻能如此。她還有父母的事情要查清,能力上更是無法跟徐秋萍抗衡,她沒有能力將外婆帶在身邊。
她明白這些道理,卻承受不住那種對現實無力感覺的重壓。
所以咬牙撐著回到濱海之後,她就病倒了。
她的身體本就還沒有完全複原,這幾天又經曆了與親人的生離死別,再加上幫著操辦後事,連日沒有好好休息,以至於回來這一病就來勢洶洶,高燒不退,最後又回到了剛剛離開的仁華醫院住了兩天。
去臨城的時候,她沒有告訴陳飛,隻是到了臨城後接到他的電話才如實告知了自己的行程。
這一回來,又緊跟著一病不起,見此情形陳飛也怕了。特地囑咐了阿姨照顧好她,不能再讓她一個人突然消失幾天。
退燒的第二天,葉紫就從仁華出來了。回到家的時候是午後,陽光正好,將整個海景房都籠罩在一片和煦溫暖的柔光中。
阿姨叮囑葉紫躺下休息,她表麵上答應了,等阿姨走了一會之後卻起了床,拖著拖鞋走到了陽光房裏。
陽光房裏養著不少應季的花卉,一走進鼻尖就繞上淡淡花香。她走到玻璃幕牆旁邊,麵朝外,靜靜的站在那裏。
遠處,碧海藍天,沙灘上有幾對父母帶著孩子玩耍,或堆沙城,或大人扔球逗著年幼的孩子在鬆軟的沙灘上奔跑歡笑。海麵上還有一些海鳥,時而振翅飛翔,時而低空掠過海麵,捕捉食物。
這一幕寧靜溫暖,讓人看著就舍不得挪開目光。
可對於葉紫來說,她的麵前始終隔著這一堵看似透明,實則無法逾越的幕牆。
薄薄的一層,既將那些寧靜,那些溫暖都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似乎,永遠無法觸摸。
她盯著看,很久的時間裏,目光絲毫沒有挪動。
直到眼中的陽光開始黯淡,海麵上開始有金色的波光跳躍時,身後不遠處房間的門上突然傳來了啪嗒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