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
安又歌一個激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看不到老道的,隻覺得桌上的鹿字,自己寫的奇醜無比,一把傷人,一把傷己,少女收起了這張紙,字跡已幹涸,藏於袖中,一跺腳,轉身,原路折回。
兜兜轉轉,又回到醫館內堂,阿寧見安又歌折返,急忙去通報王鵲去了。
安又歌自顧自的走進了內堂,正碰上出門的王鵲,神色由驚轉喜。
“又歌,沒事就好。”王鵲笑道。
“我能有什麼事。”
“鹿公子我已替他看過了,傷勢恢複的超乎常人的快,這是好事。”王鵲依然忘不了昨晚安又歌送鹿俊來的時候急切不已的表情。
“恩,”
“又歌,一夜未合眼,不如去休息一下。”王鵲說道。
“不用了,我去看看他。”說罷走進了內堂。平複了一下呼吸,掀開門簾,隻見一雙眼,笑意盈盈。
“又歌,”鹿俊也是如釋重負。目光觸到安又歌背後的王鵲,又有些止住了想說的話。
“師兄,不如你先去外堂看看。”安又歌絲毫不留回旋的餘地。
“這個,這個自然。”王鵲出得內堂,悄然歎息,順手關上了木門。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謝謝。”鹿俊先開了口。
“謝我什麼。”安又歌手背在身後,捏了捏袖中那卷紙。
“謝謝你的字。”鹿俊一句話說的安又歌驚訝之色浮於麵上。
少女正想問他怎麼知道的,卻發現,鹿俊的目光停在了桌子上。一張草紙上有些隨意的八個字:“懸壺濟世,安身立命。”安又歌昨晚心情抑鬱,便是提筆寫就。
“我比不得卓厲,亦比不得你,安身,不安也得安,立命,不立也得立。”鹿俊一臉堅定,“你我來到世上,第一個目標就是活下去,這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你。”
“唔。。。”
“又歌非常人,雖你我俱不提前世,可我想心意是有些相同的,心安也好,不安也罷,我本身就是個猶豫不決的人,臭毛病不隻是一星半點,以後還請你多擔待了。”
“哼。”
“又歌,你還記得昨晚你問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怎麼辦,我當時不知道。於是避而不答。”
“恩。”安又歌神色已經舒緩下來。
“我想活下去。”鹿俊這話說的沉穩而有力量。
“好好地活下去,又歌,你聽說過‘人生五快活’嗎?”
“什麼?”安又歌眉梢一挑。
“袁宏道之《龔惟長先生》篇中有五快活說。”鹿俊忽然眼眸增色,“然真樂有五,不可不知。目極世間之色,耳極世間之聲,身極世間之鮮,口極世間之談,一快活也。”
“堂前列鼎,賓客滿席,男女交語,燭氣薰天,珠翠委地,金錢不足,繼以田土,二快活也。”聲音逐漸高亢起來。
“篋中藏萬卷書,書皆珍異。宅畔置一館,館中約真正同心友十餘人,人中立一識見極高,如司馬遷、羅貫中、關漢卿者為主,分曹部署,各成一書,遠文唐宋酸之陋,近完一代未竟之篇,三快活也。”
“千金買一舟,舟中各置鼓吹一部,妓妾數人,遊閑數人,浮家泛宅,不知老之將至,四快活也。”誰不向往。
“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資田地蕩盡矣。然後一身狼狽,朝不謀夕,托缽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盤,往來鄉親,恬不知恥,五快活也。”
安又歌饒有興趣的看著意氣風發的鹿俊,以及他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嘴,半晌憋出來一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