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的聲音,原來是這麼清晰。
雪花下了一天一夜,終於消停了,但是細小的雪花偶爾還是會從天而降。
由斯左腳打著石膏,右腳穿著軍靴,還是拄著拐杖,和艾德一起來到之前眺望過的山口上,兩人望著遠方的戰場,祖國的方向,一片晃眼的純白。
“什麼都看不到呢。”
由斯臉上是輕鬆的表情,好像雨後天晴。
“一片雪白,就好像某些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養大我的人曾說過,春天是非常美麗的季節。”
“咦?”由斯驚訝,轉而笑了,“真難得啊,你會說關於自己的事。”
艾德眺望遠方,頭發吹到嘴角邊上,他喃喃說道,也可以說是自言自語:“所有的生命,全部被春風喚醒,生長發芽……”
也許他是向往春天的。
“你知道春天嗎?”
“——不知道。”艾德臉上露出漠然的表情,驀然轉身離去,“我,一直都是在研究所長大的。”
他露出落寞的背影,雪花在他身邊飄落:“春天,夏天,秋天,”
“冬天也是嗎?”
身後的由斯接過他的話問道。
艾德轉過頭,看見的就是由斯站在他身後,手插在口袋裏,風繚亂了他的黑發,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淡淡橘色的笑容。
艾德睜大眼訝然,他這是頭一回對自己這麼笑呢。嘴角的弧線不著痕跡往上翹,他微側過頭,眼神瞟向了別處的雪地,眼神卻是掩不住的哀傷。
“不錯,放晴了呢,都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色。”
天終於放晴了,由斯吹著山風,舒展著僵硬的身體,心情顯然很舒暢。
艾德一如以往跟在他身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裏了然幾分。
沉默了半天還是問了出來:“你很在意艾斯特裏亞嗎?”
“那個啊,我是為了回到那裏才到這個地方的。”
由斯想了想,繼續說道:“腳傷好了我就走,無論那裏現在變成怎麼樣。”
他手裏捏著的正是那幾顆子彈,他望著艾德,對他說:“我都要帶著他們的遺骨,回到他們成長的家鄉,那時能不能放我一馬呢?”
“艾德,”由斯臉上是一臉的真誠:“我並不是想要回去捉你的。”
風吹過,艾德露出了悲傷,他微張著嘴,到嘴裏的話終究沒有說出,最後他恢複了一貫的漠然,張嘴說道:“…抱歉,隨你去就好了。”
“對不起……”由斯歉然,溫和純淨的笑容看得艾德也迷醉了,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數吧,如果他沒有答應由斯離開的事,事情就不會那麼快發生了。
兩人都沒有料到離別會來的那麼快。
艾德站在雪堆上,目送由斯從雪道當中慢慢探出去,他不能離開這裏,守在這裏是他的職守。他隻能遙遙的喊:“不要走得太遠。”
“我知道了。”由斯知道他的擔心,回頭對雪堆上的他笑道:“從這裏走到利哈比利實在是不可能的。”
艾德聽他這麼說也稍微放下了心,不再作聲的安靜目送他從狹窄僅通一個人過的雪道上越走越遠,但猶可看見他熟悉的背影。
垂眸,思緒似乎無法從由斯身上繞開,密密匝匝,繞的都是他。
突然傳來一陣不尋常的騷動聲,兩人皆為之一震。
“難道……”
“啊……”由斯踉蹌著衝了出去。
“喂,是不是艾斯特裏亞軍嗎——?”帶頭的人對由斯喊道。急切的腳步聲搜尋而來,密密集集的軍靴踩著雪地的聲音,是他們的軍隊。
由斯舉起手,另一手亮出了身份證明,他對著來人大聲響亮回答道:“我是第508機甲師團第三戰車大隊長由斯中尉!”
同一時間,艾德站在了山洞前,抬頭望著什麼東西,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
“你還活著,太好了,中尉!”由斯和帶頭的士兵終於碰頭了,兩人握著手,都很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