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拉下話筒珠,切換到全頻段,將畫麵上的標線定位在男子和女孩身上,而不是那步步緊逼的女人。接著,他開始在密光上喊話。
“那不會有用的。”德索亞說,他這輩子從沒如此灰心喪氣過。
“石頭。”紀對著話筒珠大叫,“石頭!”
女人慢慢走近,我站在那兒,把伊妮婭拉到身後,希望手裏能有把手槍,或是手電激光器,什麼都好。等離子步槍就在兩米外岸邊的那個防水背包裏。我所需要做的不過是跳過去,拉開肩包,取下安全栓,打開折疊槍托,瞄準,然後開槍。但我覺得那笑眯眯的女人不會給我那麼多時間,等我回來準備開槍時,伊妮婭也肯定已經一命嗚呼了。
就在那一刻,我手腕上的白癡通信誌震動起來,內墊摩擦著我的皮膚,就像老式的無聲鬧鈴表。我沒有管它。但通信誌又開始用微小的刺針刺戳我的手腕,我隻好把那白癡東西舉到耳邊。它小聲對我說道:“去石頭那兒。帶著女孩,去熔岩地。”
一切都亂套了。我低頭看著貝提克,此時,綠色信號燈正逐漸轉為琥珀色。接著,我轉身麵對微笑的女人,用身體護著伊妮婭,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
“喲,喲。”女人說,“這可不太好。伊妮婭,要是你過來的話,你男朋友就可以保命,那個藍皮假人也不會有事,隻要你男朋友可以救活他。”
我低頭看著伊妮婭的臉,害怕她會接受這一要挾。她抓緊我的手臂,眼神中充滿了緊張,卻沒有恐懼。“一切都會好的,孩子。”我低聲說著,繼續往左邊移動。我們身後是河,左邊五米外就是熔岩石地。
女人拐到右邊,擋住我們的去路。“這可太慢了,”她輕聲說,“我還剩四分鍾。許多許多的時間。無限的時間。”
“快來。”我抓住伊妮婭的手腕,朝岩石奔去。我沒有任何計劃,隻是在照著通信誌裏那陌生聲音悄悄下達的荒謬吩咐行動。
我們沒有走到熔岩石地那裏,前方湧起一股熱浪,鉻麵的女人兀地出現在我們前方,她已經站在了一塊高三米的黑色熔岩上。“再見,勞爾·安迪密恩。”鉻銀的臉說道,金屬手臂閃著微光舉起。
那股熱浪燒掉了我的眉毛,點燃了我的襯衣,將我和女孩拋向身後的半空。我們重重摔在地上,真是燙得難以形容,我們趕緊翻滾著離開。伊妮婭的頭發冒起了煙,我用小臂拚命撲打,阻止明火的產生。貝提克的醫療包又開始尖叫,但身後那股過熱空氣如山崩地裂般的咆哮聲淹沒了它的叫聲。我看見襯衣袖子在冒煙,於是趕在它燒起來前把它撕了下來。現在我和伊妮婭正背對著熱氣,摸爬滾打盡快朝外趕,感覺就像是爬在了火山口上。
我們抓住貝提克的身體,把他拖向岸邊,毫不猶豫地滾進熱氣騰騰的水流中。我使出吃奶的勁,把不省人事的機器人的頭托離水麵,而伊妮婭拚命穩住我們,不被水流推倒。我們的臉浮出水麵,靠在河岸的濕泥上,那兒的空氣還比較涼爽,差不多可以呼吸。
我感覺到前額鼓出了水泡,但當時還不知道眉毛和鬢發都沒了。我抬起頭,朝河岸邊緣的方向望去,窺視著上方的情況。
那鉻麵的人影正站在一束直徑三米的橘色光柱中。光柱延伸到幾百公裏之上的天空,最後變成一個遙遠的微點,消失了。那幾乎致密如固體的光束穿透了大氣層,空氣也泛起了漣漪,沸騰滾滾。
金屬質感的女人試圖朝我們走來,但高能切槍光束似乎發揮出了極大的力量。她依然站著,身旁的能量場一會兒變成紅色,一會兒變成綠色,最後是耀眼的白色。但她依然站著,拳頭舉起,朝天空揮舞著。在她腳下,熔岩石地已經沸騰,變紅,洶湧的熔岩之河往低處奔湧而去。有的流入離我們不到十米的下遊,蒸氣雲霧翻湧,噝噝聲不絕於耳。就在那一刻,我承認我在此生中第一次考慮信仰宗教。
在最後關頭,鉻麵人形似乎看到了危險,但為時已晚。它消失了,又模模糊糊地重新出現——拳頭朝天空揮舞——接著又消失了,隨後是最後一次出現,然後陷入了腳下的熔岩中,那裏在片刻之前還是堅固的石頭。
光束沒有消失,它繼續照射了一分鍾。到此時,我已經無法再直視它,熱氣似乎正在燒灼掉我的麵部皮膚。於是我又把臉貼在涼爽的淤泥上,水流正試圖將我們拖向下遊的蒸汽、熔岩和單纖絲網中,但我緊緊抱著貝提克和女孩,靠在岸上。
我最後一次朝上方看去,看見鉻拳頭慢慢陷入熔岩,整個能量場變幻著五光十色,似乎即將關閉,最終消失了。熔岩立刻開始冷卻。等我把伊妮婭和貝提克拖上岸,我倆重新給他進行胸外按壓的時候,那塊石頭重又凝固,隻有幾條細小的熔岩流還在流淌。石頭漸漸冷卻,岩屑剝落下來,上升到熱空氣中,加入我們身後熊熊燃燒的森林大火騰起的灰煙的行列。鉻麵女人的影子已經找不到了。
令人驚奇的是,醫療箱竟然還起著作用。在我們持續胸外按壓,讓血液流入貝提克的大腦和四肢,並給他做人工呼吸的時候,指示燈又從紅色轉為琥珀色。止血帶很緊。當他似乎已經撐下來的時候,我抬頭望著蹲在對麵的女孩。“接下來怎麼辦?”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