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道——褶皺——不管是啥,還不足一米寬,離河麵約高兩米。我們撐近一些,在激光的映照下看清,這條通道向前延伸了三米就到了盡頭,也可能是這條漸窄的通道繞了個彎,消失在視野之中。常識告訴我們,那是這條冰凍死胡同的盡頭。但我們再次選擇忽略常識。
伊妮婭把全身重量壓在那長長的撐杆上,迎著劇烈翻騰的河水,使盡力氣穩住木筏,而貝提克則把我托了上去。我手裏拿著錘子,用它的尖頭輔助攀爬,把它緊緊地鑿入狹窄隘路的冰地,然後趕緊拚命把自己往上拉,最後終於來到了上頭,我四肢著地,氣喘籲籲,全身癱軟,但最終還是接上氣來,站起身,朝下邊的兩人揮揮手。他們在等候我的彙報。
狹窄的冰道向右來了個急轉彎。我拿起手電激光器,朝第二條冰廊走去,心中慢慢升起希望。另一麵冰牆將紅色的光線反射回來,但這次,冰道似乎沒了轉角。不,等等……我沿著第二條冰廊往前走,由於冰頂高度漸低,不得不彎下身子,然後我意識到,隧道從這裏陡峭地升了上去。光線先前照過的是這條冰坡的斜麵。人在這種地方總會失去深度感知力。
我鑽進這個狹小的空間,四肢著地爬了十幾米,靴子在鋸齒冰棱上磕磕絆絆。我回想起“買”這雙靴子的那家商店,那是在空無一人、隻聞回聲的新耶路撒冷——以我在醫院穿的拖鞋作為抵押,還放了幾張海伯利安紙幣在櫃台上——我想不起店裏的露營區有沒有冰路釘鞋賣,可現在想買也為時已晚。
又到了一處新的地方,我不得不趴在冰上滑下去,又一次以為廊道會在一米之內到達盡頭,可這一次它往左來了個急轉彎,隨後又直又平地延伸了——深入冰層——大約二十多米,然後又朝右一拐,繼續向上爬升。我大口喘氣,興奮得全身顫抖,小步慢跑,滑行,借助錘子的尖頭,慢慢爬下坡道,回到了通道出口處。激光束在清亮的冰麵上投射出我的無數麵容,那是一副興奮的表情。
伊妮婭和貝提克在我走出他們的視野後,就開始給必要的裝備打包,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全裝好了。女孩被托上了小冰縫,貝提克把行裝一件件往上扔,而她負責把東西悉數收好。我們互相呼喊,出謀劃策。似乎每樣東西都必不可少——睡袋、保暖毯、折疊帳篷——由於覆滿了冰霜,壓平後的大小竟然隻有先前的三分之一——加熱立方體、食物、慣性羅盤、武器、手提燈。
最後,我們幾乎把木筏上的所有裝備都運到了通道裏。還爭著要多帶點——激烈的爭論讓我們暖和了一陣——最後隻挑了必需品,能裝得進行李包和背包的小件。我把手槍插進皮帶,又把等離子步槍拴上背包。貝提克同意帶上霰彈槍,彈藥終於把他鼓鼓囊囊的背包塞滿了。幸運的是,我們無須用背包來裝衣服——能穿的已經全都套上了——背包裏滿滿當當的都是食物和裝備。伊妮婭和機器人還帶了通信裝置;我把依然結滿冰的通信誌套在粗粗的手腕上。盡管預防措施全部準備停當,我們還是不打算各自單獨行動。
我有些擔心木筏會漂走——雖然已用撐杆和支離破碎的方向舵固定住了,但是它們的穩固作用不會持續太久,但很快,貝提克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在筏首和筏尾結上繩索,又用手電激光器在冰牆上融出幾個凹槽,然後把繩索綁在牢固的冰楔上。
開始爬上狹窄的冰廊往前,我朝忠誠的木筏看了最後一眼,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到它。真是一幅感傷的景象:石爐仍在原處,方向舵已成碎片,筏首掛著提燈的船桅已經斷裂,原木前端被撞得參差不齊,兩側的原木幾乎四分五裂,筏尾還沒在了水裏,整艘船覆著薄薄一層冰,冰寒的霧氣在我們四周盤旋,將小船半掩。我朝可憐的船骸點點頭,算作是感激和道別,轉過身,帶路往右朝上而去。行進到最低矮、最狹窄的地方時,我不得不把沉重的行李包和鼓鼓囊囊的背包移到身前,推著它們前進。
我本有點害怕,擔心尚未探索的通道會不會到達某個盡頭,但我們連滾帶爬,過了三十分鍾,隧道還沒到底,轉彎也一個接著一個,並且一直在往上。這一番努力雖說沒有給我們真正的溫暖,卻讓我們活了下來,盡管如此,我們每一個人還是感覺這裏冷得刺骨,寒意在逐漸侵蝕我們的身體,我們遲早會因體力不支而停下。但我們還是把卷好的鋪蓋和睡袋拿出來鋪好,希望在如此的嚴寒中睡上一覺還能醒來。但幸而還沒到那種地步。
我停下來,把巧克力條傳給他們,又把激光開到最大,開始解凍水壺裏的冰,說道:“不遠了。”
“離哪兒不遠了?”伊妮婭問道,她身上已經結了一層冰,如同穿了件鎧甲,“我們現在不可能接近地麵……爬得還不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