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婭哼了一聲。“有時候,馬丁叔叔就是在胡說八道。他從來不知道特提斯河在隕落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記得嗎?他當時是在海伯利安上,從來沒有回過環網。書中的一切都是他胡謅的。”
我根本沒法和她討論過去三百年裏最偉大的文學作品——或是創作它的傳奇詩人。但我馬上開始大笑,而且無法停歇。到最後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伊妮婭正驚奇地望著我。“勞爾,你沒事吧?”
“啊,沒事,”我說,“就是太高興了。”我轉過身,張開手臂,將叢林、河流和遠距傳送門——甚至我們像擱淺鯨魚般的飛船包括在內,“說不出什麼理由,我就是很高興。”
伊妮婭點點頭,仿佛她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我對機器人說道,“書上有沒有說這是哪個星球?這裏有叢林,有藍天……它在索美尺度上一定達到了九點五。這樣的星球肯定很稀少。上麵有列出這顆星球麼?”
貝提克迅速翻了翻書頁。“我不記得上麵提到過這麼一個叢林星球,安迪密恩先生。下次我仔細讀讀。”
“嗯,我想我們應該四處看看。”伊妮婭說,顯然急著想去探索一番。
“但我們得先從飛船上搶救些重要物品下來,”我說,“我來列張表……”
“那得花上好幾個小時,”伊妮婭說,“等我們幹完後,太陽可能已經下山了。”
“但是,”我準備好和她爭論一番,“我們必須得整備完畢才能出發……”
“如果允許我給個建議的話,”貝提克輕聲打斷我的話,“也許你可以和伊妮婭一起去……啊……偵察,而我則在這兒搬運你提到的必要裝備。除非你覺得晚上睡在飛船裏麵比較明智的話。”
我們看了看可憐的飛船。河水在它的四周打旋,水麵上隱約露出橫向構架和黑色的殘樁,那兒本來是飛船華麗的尾翼。我腦海中浮現出在那片狼藉中睡覺的情景,周遭要麼全是紅色的緊急燈,要麼就是一片漆黑,我說道:“啊,那兒會比較安全,不過我們還是先把一路上需要的東西搬出來,等會兒再做決定。”
我和機器人就此討論了幾分鍾。我帶著等離子步槍,皮帶上的皮套裏插著點四五口徑的手槍,但我還想要當時沒拿的十六號霰彈槍,包括艙外鎖櫃中的露營裝備。我吃不準該怎麼去下遊——霍鷹飛毯應該能容納下我們三個,但我覺得沒法把我們和所有裝備都載上,於是我們決定從裝太空服的壁櫥下麵的壁龕中卸下四輛飛行車中的三輛。那兒還有條飛行皮帶,我覺得用起來會很方便,還有一些露營用的配件,比如加熱立方體,三人都能用的睡袋、泡沫墊、激光手電,我還注意到有個耳機型通話器。“哦,對了,要是看到彎刀,記得拿上,”我補充道,“艙外櫥櫃中有好幾個裝滿小刀和多用途刀片的盒子。我不記得有彎刀,但要是有的話……就拿一把。”
我和貝提克走到狹窄河濱的盡頭,在河邊找到一棵倒伏的樹,把它拖到飛船邊上——我拖得滿頭大汗,嘴裏咒罵著——做成一架梯子,這樣我們就能沿著它爬到彎曲的船體上。“哦,還有,看看那堆東西裏麵有沒有繩梯,”我說道,“或者充氣筏什麼的。”
“還想要啥?”貝提克帶著些許挖苦問道。
“沒……啊,對了,要是看到桑拿浴室,也帶下來。儲滿酒的酒吧也行。也許,再加個十二人樂隊,幫我們在卸貨時演奏音樂。”
“先生,我盡力而為。”機器人一麵說,一麵開始攀爬樹梯,向船體的頂部爬去。
拋下貝提克一個人做搬運的重活,我心裏有點愧疚,但我們必須知道下一個遠距傳送門離我們有多遠,這看上去比較明智,我打心底裏不想讓女孩一個人飛去幹偵察任務。她坐在我身後,我按了按飛控線,啟動飛毯,毯子緊緊繃直,懸浮在潮濕沙地上方幾厘米處。
“勁。”伊妮婭說。
“什麼?”
“意思就是‘帶勁’,”女孩說道,“馬丁叔叔說,當他還在舊地上,是個毛小子的時候,孩子之間很流行說這話。”
我又歎了口氣,接著按了按飛控線。毯子盤旋而上,很快便升到了樹梢的高度。太陽已經低垂在那個多半是西方的地平線上。“飛船?”我對通信誌手環說道。
“在?”飛船的語氣總讓我覺得自己中斷了它正在進行的重要工作。
“現在跟我說話的,是你,還是你下載的數據庫?”
“安迪密恩先生,隻要你在我的通信範圍之內,”它回答道,“跟你說話的就是我。”
“通信範圍是多少?”我們升到了河麵上方三十米處,貝提克正站在敞開的氣閘門邊向我們招手。
“兩萬公裏,或者這顆星球的弧麵之外,”飛船回答,“以哪個先到為準。我先前說過,這顆星球的軌道上沒有無線通信衛星。”
我按了按前進按鈕,飛毯開始往上遊飛去,朝爬滿枝葉的拱門飛去。“如果我在另一個星球,你能通過遠距傳送門跟我聯係嗎?”我問道。
“通過激活了的傳送門?”飛船說道,“安迪密恩先生,我怎可能辦到?你離我有數光年遠呢。”
飛船習慣讓我感覺自己像是個傻蛋,像個鄉巴佬。我通常還是很喜歡它的陪伴,但我承認,要是把它丟在身後,我也不會介意什麼。
飛毯加速時,風兒發出響亮的聲音,伊妮婭靠在我的背上,對著我的耳朵說話,以便我能聽到。“在以前,傳送門裏通有光纖,它們就是靠那個工作的……雖然原理上和超光通信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