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十分寬敞,左右擺放著一溜的雕花桌椅,正中八仙桌,上懸書著“如是散人”四個大字的匾額,正坐上端坐一人,二十上下年紀,麵目清雋,神態慵懶,著月白綢衫,長發束於腦後,一手端杯,雙目微挑,懶洋洋打量他們,不用想就是那仆人口中的主子了。
果然就見那仆人上前躬身道:“主子,人我帶來了。”
那人點點頭,那仆人鞠個躬站到一旁。
那人眼睛在安華和安如寶身上一轉,微微抱了抱拳,單手一擺,道:“兩位請坐,在下姓吳名是非,聽聞兩位看上了我鎮上的鋪子,我這仆人一向眼高,看不上的人也不會往我跟前領,我觀兩位氣度不凡,果然不錯。”
安華和安如寶找個位子坐了,立刻就有人進來給兩人倒好茶水,安如寶衝那人回了一禮,道:“吳老板請了,在下青山村安如寶,這是我大哥安華,我們兩個確實對閣下那兩間鋪子甚為滿意,不知我二人可還合閣下的意?”
吳是非聞言睨了那仆人一眼,那仆人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吳是非將杯子放到桌上,抿嘴一笑,道:“我這仆人說話不懂分寸,還望兩位多擔待,既然二位有意盤下我這鋪子,那說說吧,兩位可還有甚麼要求?”
安如寶輕笑一聲,麵上有些發燒,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道:“這兩間鋪子我們實在中意的緊,隻是這價錢麼……我知道六百兩已不算多,隻是……實不相瞞,我們二人囊中羞澀,六百兩對我們算不得小數目,我是想和吳老板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能不能那個……再便宜一些?”
吳是非看他支支吾吾半天,卻是為了討價還價,不禁莞爾,道:“既是安兄開口了,我也不多說,五百五十兩,不二價。”
五百五十兩較他之前想的五百兩高了五十兩,安如寶默默盤算一番,有些發窘,但還是開口道:“這個,俗話說,張嘴三分利,你看不如……湊個整數五百兩如何?”
吳是非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我適才已說過,五百五十兩不二價,莫不是安兄以為我這鋪子盤不出去?不瞞二位,這兩日想來盤的人絡繹不絕,有人開到八百兩我都沒動心。”言外之意,五百五十兩已經很便宜了。
安華在一旁忙道:“我這兄弟年紀小,吳老板別介意,那兩間鋪子我們也都看過,五百五十兩確實已是不少,我就替我這兄弟做主了,五百五十兩,你看咱們啥時候把契約簽了?”
吳是非淡淡地道:“痛快,既如此,為免夜長夢多,咱們現在就簽了吧,吳普將契約拿出來給他們二位看上一看,若有不滿可任意提出。”
吳普就是帶他們來的那個仆人,就見他伸手自懷裏取出幾張紙,遞給安華和安如寶,兩人展開細看,是一份已擬好的契約,裏麵條款不少,雙方權義均有提及,倒也公平,隻安如寶在看到上麵“成交價格五百五十兩”時,心中一動,去了繼續還價的心思,至於其他條款並無不滿意之處,雙方達成一致,叫進牙行夥計,由他擔保,雙方在契約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即時生效。
安華自懷裏取出六張銀票遞給吳普,吳普看了看,讓人拿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還給安華,就聽吳是非道:“再拿一百兩來。”吳普示意那人快去。
很快那人又拿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吳是非伸手接過,起身親自走到安如寶麵前,笑道:“適才咱們是做生意,生意講究唯利是圖,自是斤斤計較,我對你心中甚為喜愛,這會兒我想與你交個朋友,初次見麵未準備禮物,這權當我的一份心意。”將銀票遞到安如寶眼前。
安如寶垂眼怔怔地看了看那張銀票半晌,忽低低笑了兩聲,方抬頭直視吳是非,道:“吳老板這是何意?咱們自始至終都是在做生意,商場如戰場,生意場上怎會有朋友?吳老板,你說是不是?”
吳是非緊緊盯著他的雙眼,安如寶卻隻靜靜回視,麵色平靜,無波無瀾,良久,吳是非點點頭,收回手走回主座,端起茶杯道:“你說的不錯,既如此,吳普,送客。”
吳普走到安華與安如寶麵前,躬身道:“兩位請吧。”安如寶道一聲:“告辭”當先走出,安華也抱了抱拳緊隨其後。
吳普一直將他們送到門口,垂首道:“我就不遠送了,兩位保重。”安華和宋初衝他一拱手,向馬車方向走去。
吳普看著兩人走遠,回身走回正廳,吳是非還坐在主位上,隻是相較於適才的彬彬有禮,整個人就如被抽了骨頭般,毫無形象地攤著手腳。
吳普未等稟報就踏了進來,對此見怪不怪,站在他的下首,道:“我觀主子對安如寶明明很有好感,又何苦故意試探得罪於他。”
吳是非懶懶地看他一眼,嗤笑道:“與其說我對他有好感,倒不如說你對他看法不一般,你一向甚少為他人說話,今兒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看人長得好,把持不住了?我告訴你,沒用的,人家可也是個爺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