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君宇此人麵容剛毅,從頭到腳無一絲商人的市儈圓滑,商人二字從他口中出來頗為滑稽,偏生他神情又甚為認真,安如寶愣了半晌,失笑道:“你看起來可不像個商人,要說你是個軍人我會更信些。”
鄭君宇眸光一閃,眉毛一挑,道:“哦?何以見得?”
安如寶指著他,道:“目光坦蕩,眼神堅定,腰杆筆直,器宇軒昂,戾氣藏於眉宇之間,舉手投足利落幹淨……嗯,就這麼多。”
他每說一句,鄭君宇身上的氣勢就改變一分,等他說完,鄭君宇整個人已鋒利如出鞘之劍,淩厲的殺氣一顯即收,再看時他已恢複如常,隻看向安如寶的目光中多了分審視。
安如寶不閃不避,坦然直視對方道:“看來我猜對了。”
鄭君宇與之對視良久,方點點頭道:“我隻當你嘴皮子利索,沒想到眼光也這麼毒,我自認為掩飾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不錯,我的確曾跑去當過幾年兵,爺兒麼,誰不想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那時少不更事,心中隻有滿腔熱血,被有心人鼓動,頭腦一熱就去參了軍,以為從此海闊天高,誰知卻是九死一生……我現在隻是個平凡的商人。”
安如寶上一世最敬佩的就是保家衛國的軍人,此刻見他神色蕭然,語帶滄桑,麵色一整道:“有道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方才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碌碌無為床簀死,英雄白骨埋其身,商人農人又如何,上天既讓你活著,必是讓你成就一番大事,鄭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鄭君宇聞言怔怔呆愣半晌,忽地扶額低笑起來,他這一笑就一發不可收拾,開始聲音還很小,越到後來聲音越大,直至最後變成了狂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用指尖輕輕擦掉,邊道:“實不相瞞,四水街安家如寶在玉興城可是個名人,我之前雖沒見過你,卻聽過關於你的很多傳聞,自幼聰慧,天資過人,貌比顏參(景國有名的美人哥兒),前途無量,包括你家道中落,被迫退親,卻未想到你本人還如此有趣,我很久未曾這樣笑過了,嗬嗬,真是太有趣了,你我也算交淺言深了,我實在喜歡你,想認你做個小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
安如寶咧嘴一笑,他實際年紀和鄭君宇差不多,有喜歡鄭君宇的豪爽,遂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以後叫你鄭大哥,你就叫我如寶吧。”
鄭君宇隨即改口,又稱宋初“弟郎”,宋初擺手道:“叫我小初吧。”鄭君宇從善如流的應了。之後三人同行,安如寶與鄭君宇二人許多觀點見解竟頗為一致,一路相談甚歡。
鄭君宇家在城東,三人邊走邊說,到至一個路口,鄭君宇停步,對安如寶二人道:“咱們就在此處別過罷,我家就在城東清泉裏,門口掛著鄭府的就是,若是有事可到那裏找我,直接報上我的名字即可。”安如寶忙道記下了,與宋初目送鄭君宇離開。
鄭君宇一路走到主街,早有馬車等在那裏,鄭君宇上了車,回想適才經曆,不由又低聲笑了起來,跟隨他的小仆正要上車,聽見了差點兒掉下去,拍怕胸脯道聲好險。
他已經好久沒見少爺這麼痛快的笑過,不嚇著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