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逐漸抬起頭，那眼角的小小銀月越發閃亮，正視馥落。那眼底的深意似乎要將她看透，“原來是這般奇女子。”語氣仍然淡淡，似乎沒有同任何人說話，隻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獨自感懷。
那臉龐亦如聲音一般，輕輕柔柔。那雙眼本就生得狹長，帶上那眼角的銀月，倒是像她未滴落的淚珠，楚楚動人。馥落肯定，自己這一世絕對沒有遇到過嫦娥，隻是不知她這兩句話為何都說得似認識她的一般。
正欲說話，卻聽那輕柔得聲音再次傳入耳，“為何痛苦，為何掙紮，明知掙紮不了。”語罷，似歎氣一聲，帶上了那隻有歲月匆匆而過的滄桑感。
馥落如被狠狠一擊，呆在原處，心底泛起滔天巨浪。她說的，是誰？錚錚回過神，苦笑浮起，她已確定嫦娥這一世並未遇見過她，又何來的認識一說。
嫦娥，說的是她自己。
再次一望那張已經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底深意依然清晰可見的容顏，眼中凝起一絲慎重。突地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令她感歎出這樣的話。若真如往世各路神仙的猜測嫦娥是因為被拋棄，因此終日隻在廣寒宮鬱鬱寡歡。如若真是如此，那絕不可能是寧願傾盡一切拋棄仙身那樣性情剛烈的女子。
曾以為這些事與自己關係不大，但在這一刻，馥落心中的確是生出了想知道事情事實的念頭。
嫦娥緩緩地起身，立於半空，月白的裙擺依舊自然垂下，在這夜色下生出聖潔感。蓮步輕挪，自雲顛逐漸走向馥落，直到立於她與即墨對麵。不看即墨，隻是眼也不眨得盯著馥落許久，良久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那擋住月亮的衣袍，眼神湛湛，“這世間確實存在真情......”頓了，“隻是跨越了界限......”嫦娥不再說下去，隻有那望向衣袍的眼變得意悠深遠，似懷念、似追憶，也似從不禁脫口而出。
那楚楚的話語隨風飄向各處，輕輕打著節拍。但穿過空氣傳入馥落耳中卻是拍打亂了她血液流動的節奏。
她知道嫦娥接下來想說什麼了，她想。
她亦知道那一世他與她錯在何處了，原來不過區區界限兩字。
恍然頓悟，接踵而至的卻不是找到錯處的釋懷，而是越來越多的疼痛感和窒息感重疊堆積，那已鮮血淋漓的心直接碎成了一片一片，混合著那心中的苦海，逐漸擴散、蔓延，如找到了相依的伴侶，迅速的融合。
原來他被們錯在了太過自負，以為不同的世界亦阻擋不了他們接近的腳步，以為相愛便能超越一切世俗，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就能無往不勝。卻忘記了萬物之始，便被劃分成了不同的界限。那來自於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如何可能走到一起。
那是，天理不容。
顧不得他與嫦娥在一旁，自諷的意再也阻擋不住，忽的瘋狂大笑出聲，右眼燦爛，左眼淚流。恍如聽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無人知道此刻她有多麼絕望，這七十六個輪回至此，一世一世的最終在靈魂撕心裂肺的刻印中結束，她就好似活得像個笑話，而最大的源頭是來自於那最初一世。她所追求的，她所期望的，她所幻想的，她所祈禱的，都是假的；她的悸動，她的真心，她的愛情，她的癡心，全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