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靜靜地坐著看著龍如人從絕望的嚎啕大哭到女人般的啜泣再到他止了悲聲,足足一頓飯的時間,藍熙書很少心軟,很少盲目悲憫,但是說不清楚此時的藍熙書看著匍匐在地的龍如人,心裏微酸,既然這樣視家人如命如何不珍愛前途,好生做官,忽然想起那句老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藍熙書想到了楊士奇,想到了盛三要保的王運祥,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很多時候官場形勢難以駕馭,而有時候很多利益驅使或者很多情形下身不由已呢?
官場是一路迷途,該有多少智慧和定力才能一生平穩。
人不能光靠運氣或者貴人相助的,藍熙書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反省,從他人的失誤中獲取經驗。
龍如人拳頭擂著稻草的時候忽然感到異樣,突兀的一抬頭,看見了坐在桌子旁冥思忘我的藍熙書。
龍如人的安靜也讓沉思中的藍熙書抬起了頭,四目交織,藍熙書的眼神恢複了冷酷肅殺,但是很平靜,那種平靜會讓人覺得必須仰望。
龍如人的額頭鮮血淋漓弄得滿臉都是,藍熙書看到了牆壁上斑斑的血跡,看來人內心孤獨無助的痛苦有時候是需要肉體的痛楚來分流的,龍如人讓藍熙書明白了有一種境況叫生不如死。
“大人!大人!”龍如人爬著撲到鐵柵欄前,雙手死死的撼動著鐵柵欄:“龍如人但求速死!”
怨恨追悔和憤恨於事無補,龍如人很明白,麵對藍熙書他一下子沒了主張沒了求生的意誌。
“是嗎?”藍熙書隱藏起眉間的憐憫和同情,冷冷的一轉眼,望著高高的透氣窗那小塊的光明:“那你哭著喊著想見我是要和我辭行還是有什麼臨終遺言要我代轉你的家人?”
藍熙書收回目光再看向龍如人的時候,龍如人大張著稻草碎屑的鱷魚嘴怔忪看著藍熙書,這是個聰明人,但是聰明人的一時糊塗會致命的。
“死很容易,你可以不停的撞牆直到頭破血流殆盡而亡,你也有做,為什麼停下來,就為等我?”藍熙書站起身一彈袍襟慢慢走到鐵柵欄前,龍如人充血的眼睛隨著藍熙書的近前而加大仰望的力度,藍熙書背手而立俯視著此刻心智大亂的龍如人:“既然不想苟活,那又有何必鬼哭狼嚎做女人態,大丈夫敢作敢當,你走的是一條不歸路,當初並非不明白,男人要有擔當,即使錯了!”
“大人?”龍如人努力辨識藍熙書的弦外之音,他的身體跟隨者藍熙書來回的踱步而倒手鐵柵欄跪行跟隨藍熙書的步子,稻草在他的膝下悉悉索索:“龍如人悔不當初,隻是我的家人無辜啊!”
“無辜?”藍熙書停下來,龍如人也停下來,一高一矮的對視,藍熙書冷哼一聲:“你的家人沒有享用你非法所得帶來的好生活嗎?憑你的俸祿日子水準怎麼樣你的家人會心裏沒數嗎?”
龍如人語塞,低下頭嘴唇開始哆嗦:“他們從來沒要求我榮華富貴,是我一時糊塗!”
“嗬嗬!一時糊塗?”藍熙書氣極而笑:“如果一時糊塗,幡然悔悟你何至於陷的如此深,你隻不過總是認為事情不會敗露心存僥幸罷了,如果不是宮裏的蠢才露了馬腳,你再做一百次也不會收手!”
龍如人冷汗淋漓,他徹底不敢麵對藍熙書了,藍熙書的眼神將他的靈魂切割剖析的片甲不留。
龍如人臉色死灰頹然跪坐當地,雙手從鐵柵欄上脫落,看著藍熙書不太明晰的影子萬念俱灰。
“也許我不該說那麼多!”龍如人木雕泥塑般的一動不動。
“你要是不說,你的家人才真的完蛋了,你要感謝你的識時務!”藍熙書一甩衣袖,彈衣坐到了條登上。
“大人!”龍如人驀然抓住藍熙書話裏的一線希望,眼睛死死看著藍熙書的臉來求證自己的揣測,他甚至不敢問下去,怕自己意會錯了,或者藍熙書表達錯了,那麼被千刀淩遲的滋味真真不敢忍受了。
“他們沒事!”藍熙書終於不想再殘忍下去了:“五城兵馬司的幾個指揮使剛從刑訊房出來!”
“啊?”龍如人跪直了身子,雙手又牢牢地抓住鐵柵欄,臉擠在兩根柵欄間扭曲但迫切的看著藍熙書:“但是大人!······”
“哎!”藍熙書一擺手,龍如人趕緊閉上了嘴:“龍如人!現在!我隻告訴你一件事,北城兵馬司的王運祥未參與此事,任何人提取你的口供你都要記住這點。”
龍如人一怔,很快他就明白了:“大人!龍如人記下了,平心而論,王運祥卻是冤枉,王運祥是個難得的大好人!”
龍如人不知道期間的關係,但是藍熙書這樣交代就是擺明了要保王運祥,他沒想到老實巴交的王運祥會跟眼前這個新晉的鎮撫關係很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