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乃北極中部數千裏最酷寒的一帶,空中密霧濃雲,俱已凍成一層層冰氣,緊緊籠罩大地之上,相距隻數十丈高下,地勢又是越往前去越高。眾人橫海飛來,為玩沿途景致,飛得本就不高,再一直平飛過去,無形中逐漸降低,最後離地才隻十餘丈高下。因上麵沉雲低垂,大地又靜蕩蕩,不見一人一物,均未想往上升。這一飛向高空,天氣固是酷寒,那凍雲冷霧凝成的冰氣,竟是越往上越厚,雖不似真冰一般堅硬,卻也具體而微,浮空欲聚。飛行空中,隻聽遁光衝過,排擠激蕩,聲如鳴玉,響成一片,煞是細碎好聽。俯視下麵,除金蟬一人能透視雲霧,一覽無遺,易靜、癩姑、石生三人各有慧目法眼能夠看出外,餘人多半連地形均難分辨。因飛得太高,破空之聲為密雲所阻,遁光所衝激起的雲氣,隻在高空回旋震蕩,傳不到地麵,所以飛不遠,那迸裂之聲便自靜止。
癩姑笑對金蟬道:“你那一雙神目,曾經芝仙靈液沾潤,能透視雲霧,不比我和小和尚,還要運用玄功,凝神注目,能看出一點形跡。天氣如此奇冷,我想離玄冥界已無多遠,我們必須在三百裏外降落,步行過去。聽說那一帶地形已變,不是昔年平原,中有一道高嶺橫亙冰原之上。陷空老祖因近年時有異派妖邪前往,勾結他的徒弟侍者,心中不悅,為禁外人入境,又把禁製分作上、下兩層。嶺上時有怪光隱現,老遠便可看見。離界五百裏還有一座高峰,全北極山地都是極厚冰雪,獨此一峰,通體皆石,不著寸冰。峰下便是火眼,與界那麵元磁真氣發源的磁穴相對。前途雲霧越密,這瞭望之責,索性交你一人。你把雲路偏東,留神觀察,如見前麵雲霧中現出一座筆直的孤峰,青煙一縷縷搖曳其上,便是此峰,可速當先往峰腳降落。我和易師姐自會率眾同下。索性多受點累,大家多走點路,由那裏步行過去好了。我現用掌教師尊靈符仙法,隱秘傳聲相告。除易師姐外,別人均聽不出。好些原因,事完回去再為詳言,你隻依言行事,不要回答。如照我的估計,就被人識破行藏,也必以為我們都過不去,不放在心上,就容易飛越了。”金蟬聞言,料有深意,把頭一點,依言注視前麵。
英瓊與易靜、癩姑相隔最近,見她手縮袖中,嘴唇亂動,似向金蟬說話,卻無聲音。方要詢問,吃易靜搖手示意止住,沒有說出。癩姑又用傳聲之法,分別告知眾人:“少時隻要一降落地麵,一直前行,不可任性發問,能一語不說最好。”
易靜見狀,料知事關機密,癩姑對於此行,必有成竹在胸,隻不知以前怎不向眾人說起,到時才行囑咐。疑她推尊自己,不肯僭先,又覺不似。因為以前到幻波池第二日,三人便有誓約,一同虔修,患難成敗與共,同參正果。以後遇事,誰能勝任,誰便上前,餘下二人為輔,同心同德,決不容有絲毫意氣之見,無所用其避忌謙讓。真有上策佳謀,盡可明言,銳身做主當先。適才還拿話點她,何以如此拘泥,臨機方始出頭分派?心中好生不解。
這一段路飛得慢些,約有半日,才行飛近。時值北極的初夏明季,沒有黑夜。雖然天氣陰寒,隻正午時略見一點陽光,終日都是暗雲低迷,氣象愁慘荒涼,但有冰雪之光反映,近地一帶仍是明光耀眼。在天空中飛行,因有重霧密雲,反倒昏暗非常。外人經此,直是伸手不能辨指。憑金蟬一雙神目,也隻看出二三百裏遠近。餘人便是兩三個道行高的,運用慧目法眼注視,也隻百裏以內能夠透視,再遠便已看不見。估量將到,愈發留神,各聽癩姑叮囑,一言不發,一味啞飛。
金蟬獨自當先,正飛之間,發現前麵果有一座孤峰,撐空天柱般拔地而起。峰頂仿佛中凹,內有一縷青煙嫋嫋上升,隻有尺許粗細。當頂四外的雲霧,竟被衝開一個比峰還大數倍的雲洞,少說也有四五十裏方圓。知已到了地頭,忙打手勢告知後麵諸人。易靜、癩姑立把遁光又放慢了一倍,約有半個時辰,到達峰前隻有數十裏路,金蟬便向下斜飛,往峰腳落去。眾人隨在後麵,一同降落。才出雲層,便見下麵現出一片奇景。原來北極全地麵都是冰雪壓滿,而環著峰腳一圈,獨有石土地麵,峰形圓直如筆。下有火源,終古冰雪不凝。可是四外俱是冰原,經此一來,地勢自然凹下了千百丈。站在冰原俯視峰下,宛如一個百餘裏方圓的深井,當中立著一根天柱。別處冰原多有積雪,這一圈俱是堅冰,看去水晶也似,又滑又高,光鑒毛發。頭上雲霧,又被峰頂青煙衝開,現出數十裏方圓的天色。碧空澄澈,不著纖雲。與下麵冰井正對,圓得和人工修成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