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從屋廳奔到後院裏,忽然間,一隻比鵝還要大兩三倍的怪物從荔枝樹一躍而下。他驚駭地大叫一聲,正要往回跑,怪物那雙長腿一蹬,從他頭頂躥過去,站在他麵前。他又要往前逃,怪物又一拍翅膀躍上半空,再次落在他麵前。於是他盯住怪物那銅鈴般大的眼睛,慢慢退後。轉眼間,他瞧清楚了,原來是一隻大蒼鷹。這隻大蒼鷹比他還要高,比他在動物園裏見過的最大的駝鳥還要大。它的嘴喙如同一把電工們用的大鐵鉗,又粗又硬,它每一隻爪子如同一把把銳利的鐮刀。它的眼珠子比貓眼還要藍,還要亮。它跟星期天長得一模一樣,頭和尾都是灰白色,腳和趾都是紅銅色。
娃子心驚肉跳地瞪著這頭大蒼鷹,他正在不知怎麼辦,繼父攥著一把切菜刀從屋後衝出來。“看你踢我,我要劈死你!”可是他一嚷完,立刻瞪大眼睛,張大嘴,楞住了,因為他也沒有見過一隻這麼大的大蒼鷹。
驀然,繼父手一揚,切菜刀從空中飛來,然而,出乎意料,娃子正要往樹根後麵跑,大蒼鷹一躍而起,把切菜刀一下子爪住了。大蒼鷹還沒有落下來,繼父慌忙逃回屋裏,把大門彭然一聲關牢了。
刹那間,大蒼鷹把切菜刀扔到菜園的角落去之後,又飛落在娃子前麵。娃子正在苦苦地思忖著離開它還是不離開它,後門又突然打開,繼父攥著一支火藥槍躥出來。娃子早就知道繼父買有一支火藥槍,藏在他房間裏的床席底下,用布包好,心肝寶貝一般藏匿著。曾經有過好幾次,娃子還被他用那支火藥槍嚇唬過。
繼父在屋簷下把火藥槍端起來,槍口對準大蒼鷹。娃子飛快跑到荔枝樹後躲起來。——怦!他立即把耳朵緊緊地捂著。槍聲過後,他從樹邊往前瞧。奇怪,大蒼鷹不見了,繼父也不見了。他正要從樹後鑽出來,大蒼鷹忽然從空中落下來,眨著眼睛仿佛非常得意地朝他瞅著。原來在槍響之前,它撲上了空中,躲過了鐵砂,而繼父又逃進了屋子裏。
估計繼父又到屋裏裝火藥和鐵砂,娃子忽然感到非常擔心。他想道:“大蒼鷹完全可以飛走,然而它為什麼還在這裏瞧著我?難道他想幫助我?難道它想保護我?”想罷,他壯著膽子離開荔枝樹,一邊走出去,一邊惴惴不安地對懇求大蒼鷹:“你趕快飛跑吧,我繼父又去裝彈藥了,他會朝你開槍的,他會打死你的。”
話音剛落,大蒼鷹用娃子非常熟悉的沙啞的聲音瞧著他吱吱叫起來。難道它是星期天?它是星期天變的?但是,這怎麼有可能啊?娃子於是瞧著它胡思亂想起來,接著又把眼光投到荔枝樹上尋找星期天。娃子正在尋找著,大蒼鷹又把又彎又長的嘴喙伸到他麵前,把一隻腿腳伸高,用爪子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放下爪子之後,又用非常熟識的眼光瞧著他。
娃子找不到星期天,於是他鬥膽摸了摸大蒼鷹的嘴喙,問它:“你是不是星期天?你是不是星期天變的?”想不到,一問完,大蒼鷹點了點比駝鳥的頭還要大的頭,用之前星期天的眼神望著他吱吱叫起來,似乎在回答他:
“我就是星期天,我就是星期天變的。”
星期天有個特殊技能,它能夠分辨得出娃子手裏抓住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吃。娃子之前經常把石子和魚兒捏在手心裏,星期天立刻就會跳到他那隻有魚兒的手背上。娃子一想到這招,馬上奔到窗前,把手伸進吊在窗內那隻小簍子裏。簍子裏有十多隻他昨天下午捕捉到的螞蚱,於是他把一塊小石子和一隻螞蚱攥著跑回來。想不到,大蒼鷹在他還沒有把手舉到肩膀,它就把一隻爪子伸到他那隻有螞蚱的手背上。這回,娃子不再懷疑了,於是他興奮地扔掉石頭,把那隻螞蚱放進星期天的嘴裏。
星期天一咽下那條螞蚱,在娃子麵前蹲下來,轉著眼睛用急躁的聲音吱吱在叫著。娃子正在思索著它要幹什麼,它一拱頭,把嘴喙和脖子同時伸進娃子的兩腿之間,把他陡然抬起來。娃子剛剛從星期天的脖子裏滑落到它的背脊上,它兩腳一蹬、一拍翅膀躍到了荔枝樹上。正在這時, “怦”地一聲,繼父那支火藥槍又響了。但是,他們已經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