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個新故事——
“要是我有個兒子多好啊,那怕他是駝背,跟那個小男孩一樣,我也心滿意足了。”一天傍晚,吳三娘從農田除草回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牽著一個駝背的小男孩在她麵前經過,他們一邊行乞一邊朝遠方走去,她瞧著他們,禁不住把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時隔一年,吳三娘果然生下了一個兒子,然而不久,她又陷入到無盡無邊的苦惱之中,原因是,她的兒子真的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駝背。
吳三娘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天生就是駝背。隨後,於是她不惜砸鍋賣鐵為兒子尋醫問藥。但是,八年過去了,兒子仍舊挺不起胸膛,直不起腰肢,令她更為懊惱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長,兒子的背反而越來越駝了。滿十二歲那年,兒子的身子竟然彎得如同一副牛軛那樣,一張彎弓那樣,他的背脊高高窿起,尖尖的額頭幾乎拱到膝蓋上。漸漸地,她有點泄氣了。
看到吳三娘的兒子走路時如同一隻小龍蝦、一個小老頭、一隻小刺蝟,於是他就有了一連串非常形象又恰如其分的綽號:小老頭,小刺蝟,小龍蝦,小駝背。然而,大家都喜歡叫他小駝背,原因是小駝背也喜歡人們這樣叫他。於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吳三娘就忘記掉幫兒子起別的名字了。
一天晚上,小駝背發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他夢見很多變幻莫測的果實,那一隻隻金黃色的果實懸掛在一棵非常茂盛的果樹裏,發出著耀眼的光芒。不一會兒,它們變成了荔枝、龍眼、沙田柚。隔了一會兒,它們又變成橙子、蘋果、沙糖桔。眨眼間,它們又變成一隻隻又圓又大、飽滿紅瀾的水密桃……
當時,那棵茂盛的果樹下,站著一大群小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孩子們有的是駝背,有的是唇齶裂,有的是腦偏癱,有的還患有白血病和心髒病,反正,他們都是有先天性缺陷,或者正在患著重病的小孩。這時候,每當一個小孩爬到樹上,他把一隻的仙桃摘下來,他還沒有把那隻仙桃吃完,他的缺陷就不見了,他的疾病就痊愈了,也即是說,他的駝背、他的唇齶裂,他的腦偏癱,或者,他的白血病和心髒病,轉眼間就消失了。當他落到地下時,他就變成一個沒有缺陷、又沒有疾病的歡跚亂跳的小孩子了。更為驚奇的是,有的小孩還變成了漂亮的小公主,有的變成了英俊的小王子。
次日一早,小駝背就把這個神奇的美夢告訴他母親。吳三娘聽後覺得十分奇怪,因為她昨天夜裏也發了一個同樣的夢。她吃驚地說:“兒子啊,你的夢怎麼跟我的夢那麼相似啊?我昨晚也發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很多駝背的小孩子站在一棵鬱鬱蔥蔥的果樹下,他們每摘下一隻又圓又大的水密桃,依我看那是仙桃,他們剛吃完那隻仙桃,他們就挺直腰肢,變成一個個沒有駝背的健康孩子了。”
吳三娘那時候正在廚房裏洗碗洗碟,小駝背坐在一張低矮的木頭凳子裏,他邊聽母親說話,邊瞧著灶子裏的火苗,時不時將一根鬆木柴塞進去。那兩捆鬆木柴還是小駝背從屋外背回來的,用他的駝背背到廚房來的,可費勁了。
灶麵上是一口漆黑的大鐵鍋,鍋裏煮的是蕃薯紅糖粥。這是十分難得的早餐,半年就這麼一頓,往日隻是白粥,要麼就淨是蕃薯或者木薯。因為,這些年來為了醫治小駝背的駝背,家裏已經欠下親戚朋友一大筆債務,所以他們不得不節衣宿食。這時候,吳三娘剛還沒有把話說完,小駝背就轉過身子,側著頭瞧著母親說道:
“媽媽,既然你也發了一個同樣的夢,那就是真的了。如果我能夠得到仙桃的話,那怕是一隻,我的駝背自然就沒有了,我就會變成一個健康的孩子了,你也不用為我到處奔波了。不如這樣,媽媽,讓我到外麵找一隻仙桃回來吧。”
“但是,那畢竟是一場夢,你能把仙桃找回來嗎?”母親笑了笑答道。
“我想我能找得到仙桃的,”小駝背跟著說。“如果沒有仙桃的話,我們是不可能同時夢見仙桃的。難道你忘記了嗎?我上個禮拜對你說,我夢見一頭會唱歌的大公雞,結果第二天,我不是找到那頭大公雞了嗎?”
吳三娘一聲不吭地將冼幹淨碗碟放到櫥櫃裏,小駝背又說道:“媽媽,難道你又忘記了嗎?我前兩個月又對你說過,我夢見了一隻會說話會跳舞的小雲雀,你看,那隻小雲雀不是又被我找到了嗎?後來,那隻小雲雀不是跟我們成為好朋友了嗎?”
吳三娘又悶聲不響地把一大鍋粥從灶裏端上來,小駝背思索了一下又說道:“媽媽,你也許又忘記了,半年前,我又說過我夢見一隻會用樹葉吹奏曲子的櫻桃鴨,你看我,我後來又把它找到了……”
“那好,你到外麵找找看吧。”吳三娘感到不耐煩了,她心煩意亂地咕噥道。這個時候,吳三娘之所以應承兒子,是因為她估計他跟往日一樣,是不可能會到太遠的地方去,他至多在前麵那片荔枝林裏轉幾圈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