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蠢!那有綁住一頭公雞宰殺的?你以為它是一頭瘋狗或者野豬麼?”大頭弟瞧了瞧大公雞,用經驗老到的語氣對黃豆腐說。“不過,這怪不得你,你是一個爛賭鬼,你不是廚師,很多竅門你是不懂的。是這樣,我把它的咽喉一割斷,你就把它的一隻腳提起來,讓他多掙紮掙紮,它的鮮血就全部流出來了。”
黃豆腐解掉了大公雞的繩子之後,一隻手抓住了大公雞的雙腳,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翅膀,將大公雞倒提了起來。這時候,小成子想到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在天堂上望著他,張開雙手召喚他上來……
隨後,大頭弟抓住大公雞的脖子,將瓦碗放到大公雞的脖子下麵。當大頭弟提起那把削肯刀時,大公雞拚老命掙紮起來,但是無濟於事,那把砍骨依然冷嗖嗖地朝咽喉靠近來。然而,就在小成子閉起眼睛,等著咽喉被割斷的時候,大頭弟忽然離開他。大頭弟坐落在身邊那張矮凳子上說道:
“咦,黃豆腐,你拿著的不是公雞啊?”
“不是公雞是什麼?難道是兔子嗎?”黃豆腐頓時笑了起來。“我看你是夢見了那幾隻兔子回來了吧?”
大頭弟垂下了削骨刀,眨著那隻沒有瞎的眼睛說:
“我哪裏是發夢?我哪裏有夢見兔子啦?”
黃豆腐將大公雞提到胸前,直起身子說:
“那你夢見什麼了?你是不是神經失常了?”
“看你說的,我哪裏會神經失常?即使黃吉年扣光我的工錢,我都不會失經失常啊!”
“那麼你夢見什麼,你是不是夢見魔鬼了?”
“黃豆腐,我看你才會夢見魔鬼。”大頭弟嚷道,“我剛才見到了一個小男孩!”
“我看你不是發夢就是發癲了,你看這翅膀不是公雞的翅膀是什麼?你又看這兩隻腳爪,人會有公雞的爪子嗎?你又看看這些毛,人有那麼多雞毛嗎?不要胡思亂想了,快動手吧,我累得就快死了。”黃豆腐又拱下身子說。
大頭弟又將削骨刀湊到了大公雞的咽喉,但是,他刹那間扔掉了削骨刀,退到了牆邊說:
“你快把它放下吧,黃豆腐,你手上的真的不是大公雞而是一個人啊!我剛才又見到一個小男孩了!”
“小男孩?”黃豆腐又望了望大公雞。“大頭弟,我看你是病了,你是患上精神病了,一個小男孩是這樣的嗎?小男孩會有翅膀會有雞爪嗎?”他抖了抖大公雞繼續說,“一個男孩子至少有四五十斤,你看它哪裏有那麼重呀?”
“反正我剛剛見到的是一個小男孩,你還是把他放下來吧,殺人的事我不敢幹,會被槍斃的。”大頭弟手腳顫抖起來瞧著大公雞說。
黃豆腐看了看顫抖著的大頭弟,惱怒起來,他罵道:
“大頭弟,枉你做了那麼多年廚師,往日殺一頭豹子都不會縮手縮腳,殺一條眼鏡蛇都不會眨一下眼,現在叫你殺一頭公雞你就手軟了,你到底怎麼了?你肯定是有病了,而且病得不可救藥了!既然你不敢動手,那麼你來捉住它,讓我來一刀把殺了他!”
“那好,你來吧,”大頭弟睜大一隻眼睛猛搖頭。“我確實怕了,我一動刀就會出現幻覺,我在殺一個人,在殺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我真是不敢下手了!”
“神經病!”黃豆腐又罵道,把大公雞遞給大頭弟。
大頭弟猶猶疑疑捉住了大公雞的雙腳,之後又猶猶疑疑抓住大公雞的翅膀。黃豆腐拿起那把砍骨刀,然後將大公雞的脖子提起來。
“我可不會好似你那樣慢慢割的!”黃豆腐說著將刀口湊到大公雞的咽喉上。正在這時,大頭弟發現黃豆腐似乎中了邪那樣楞住了,隻見黃豆腐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的手腳仿佛也凍僵了。過一會,隻見黃豆腐挪動腳步往後退,退到牆邊,他用一隻手指著大公雞叫道:
“天哪,真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小男孩啊!”
黃豆腐還沒有說完,大頭弟已經把大公雞扔掉,往牆邊跑去,跟著又跑到了一瓶煤氣灌後麵。大公雞見自己被扔到地上,沒有多想就一拍翅膀往前飛跑,跑下樓梯,從飯店的大門衝了出去,從那空空蕩蕩的大廳衝了出去。當大公雞飛奔到樹公所前麵時,發現大頭弟和黃豆腐追出來,急忙往樹公所旁邊那幾棵荔枝樹跑去。
大公雞沿著一棵棵荔枝林和一間間房屋奔跑著,跑到萬圓春前麵時,剛想停下來歇一歇喘口氣,發現大頭弟和黃豆腐仍然在緊緊追著,立即跑進荔枝樹林深處裏。跑了一會兒,他又發現更多人在樹林裏追趕著,有黃吉年、石鄉長、還有那個時髦的女人,還有那三個廚房幫工。那幫人熙熙攘攘著。黃吉年攫著一把切菜刀。那個時髦的女人提著一隻雞籠。那三個廚房幫工提著木棍子。石鄉長拿著一根繩索。大頭弟抓著那把大鑊鏟。黃豆腐舉著那把削骨刀。他們仿佛一幫窮凶極惡的劊子手那樣。
大公雞急忙跑出萬圓春,往小荒灘跑去。他奔過十多塊稻田,躲在一條高高的田埂後麵,又鑽進一大堆稻草裏。他從稻草裏突出頭來。那幫人繼續在萬圓春裏搜索著。過一會,他們走出了荔枝林,站在一棵荔枝樹下朝小荒灘瞧了幾分鍾,又回到樹林裏。
這時候,陽光依然很熾烈,太陽懸在半空裏,仿佛永遠不會落下去那樣。藍天白雲下,一隻隻鳥兒在飛翔著,田野裏的稻草閃著亮光,一頭頭耕牛在荒灘河邊吃著青草。村子裏,一縷縷青煙漂到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