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樹貴一瞧見是黃吉年的侄子黃豆腐時,他的心嘣嘣亂跳起來。“哎呀,真是倒晦透頂了!”他叫起苦來,接下來他自言自語地說,“上次我偷黃吉年的公雞就是被這家夥撞見認出來,今天怎麼又碰到這個瘟神?難道我這輩子注定要栽在這個爛賭鬼手上,難道我前世跟這個爛賭鬼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成?”說著往橋邊那堆稻草後麵躲去。
小成子當時被困在麻袋裏,他被一路顛簸得腿腳麻了,頭腦暈了。酷熱難當,喉嚨幹了,耳朵仿佛也聾掉了,盡管他時常提起精神去聽,卻怎麼都聽不到外麵的風聲和小鳥的叫聲,以及張樹貴的腳步聲。張樹貴走到哪裏,他不知道,張樹貴這時已經停下來不再走了,他更是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一會,黃豆腐搖搖擺擺地走過荒灘橋,當他發現張樹貴那躲躲閃閃的樣子時,他睨著眼睛問道:
“喂,張樹貴,你鬼鬼祟祟幹什麼?你是不是又偷我叔叔的公雞了?”
張樹貴連忙把大麻袋放到稻草根下,然後瞧著黃豆腐的紅眼睛答道:
“你是不是賭錢賭到發瘟了,你當我是什麼人?我哪裏會偷別人的東西啊?”說罷,他又將小鐵鏟放到腳下,卷起褲腳,側著身子撒起尿來。
“那麼你現在想到哪裏去?要不,你就是想去偷大頭菜的公雞對吧?”黃豆腐站在稻草對麵,瞧著張樹貴屁股後麵那隻突出來的大麻袋問道。
“你管我到哪裏——這關你什麼事?我到雞卵山捕蛇捉蛤不成嗎?”
“我看你袋裏裝著的就一頭大公雞!你還說到山上摸蛇捉蛤!”黃豆腐走到張樹貴身邊,踢了踢大麻袋推測說。
“你太多心了,袋裏哪裏有什麼東西?隻不過是一隻空袋罷了。”張樹貴撒完尿,他連忙抓起一把蓋到大麻袋上。
“我不信袋裏沒有東西,我剛才遠遠就見到麻袋鼓鼓的,你還說沒有東西?沒有東西你會把麻袋蓋起來?”黃豆腐說,把那紮稻草一下子拿掉。
“裏麵裝的是紅薯,我要到鴨頭鎮賣掉它。我要交我老婆的醫藥費,但這幹你什麼事?”張樹貴嚷道,又將一把稻草蓋上去。
“既然是紅薯,你瑟瑟縮縮幹什麼?好似賊那樣見到我又想躲起來,難道你怕我搶走你那些爛鬼紅薯不成。說實話,你送給我還嫌髒哩。”黃豆腐又踢了踢麻袋說。
這時候,小成子聽清楚是黃豆腐的聲音了。黃豆腐在小成子的眼裏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黃豆腐有一次還平白無故地誣蔑他偷走了他的排九麻將,於是當晚,他就將一大點燃的包鞭炮扔進他的院子裏。所以,小成子知道黃豆腐一定對他還懷恨在心。但是,小成子此時此刻也十分希望他能夠發現他。如果黃豆腐一打開袋口,我就跑出去,他這樣想道。想罷,他就在麻袋裏又是蹬又是跳,還拍起翅膀喊叫起來。
“我撒尿成不成?我哪裏是躲你啊?”小成子正在又蹬又叫著,張樹貴拎起麻袋,提起小鐵鏟,急急忙忙往荒灘橋走去。
張樹貴剛剛踏到橋麵上,還沒有準備撒腿逃跑,黃豆腐就三步兩步追了過來。
“張樹貴,你敢說那麻袋裏的是紅薯?我都聽聞雞叫了,你敢說你不是偷了我叔叔的公雞?”黃豆腐擋在張樹貴前麵嚷道。
“是公雞又怎麼樣?難道就是黃吉年養有公雞嗎?難道我就沒有養有公雞嗎?我賣我的公雞關你什麼事?”張樹貴叫道,他趕緊回頭,往田野跑去。
黃豆腐在張樹貴後麵追趕著,他邊追邊罵罵咧咧:
“你還說你那頭公雞是你的?你還說那頭公雞不是偷來的?張樹貴,你快點停下來。你還要跑是吧?我追到你,你就知錯,我不打跛你,我就不是人!”
張樹貴跑不過黃豆腐,在五十米遠那塊稻田中間,在一條田埂前麵,黃豆腐追到了他。
黃豆腐一把將張樹貴拖倒在地。
“張樹貴,看你還跑不跑?”
張樹貴發現無法逃跑了,他坐在田埂上,放下大公雞和小鐵鏟,將袋口的繩子一點點拉開。
“看吧!瞪大你的賭錢眼看吧!要是我偷了黃吉年的公雞天打五雷轟!看見了吧,這是我養的那頭大公雞!黃村長的公雞有那麼肥嗎?你叔叔的公雞有那麼大嗎?你看吧,這頭公雞起碼有十斤重。你說,我們村裏誰有那麼大的公雞?這哪裏是偷來的啊?”張樹貴說,將袋口打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大公雞往上一跳,他又將袋口捏緊了。
黃豆腐彎下身子,他將眼睛湊到袋口上。他揉了一把惺忪的黃眼睛說道:
“我叔叔的公雞確實沒有那麼大,他的雞還沒有養夠半年就拿到飯店殺掉,這層我是最清楚的,但是你家裏那頭公雞我前幾天就見過,你說它是說你家裏那頭公雞?你那頭公雞哪裏有這麼肥這麼大啊?你那頭公雞還是黑色的啊?”
“你什麼時候到過我家裏?”張樹貴邊綁袋口邊說。“你吹牛皮吧?你見過我家那頭大公雞,你是在說胡話吧?我看你是賭錢賭到暈頭轉向了,我的雞就是這麼肥這麼大的!”
“張樹貴,我看你是做賊心虛了。”黃豆腐站直身子,他瞧著張樹貴說。“老實跟你說吧,我前兩天三更半夜時確實翻牆進過你後院了,你睡得那麼死,哪裏會知到我爬牆進去?那天我輸光了錢,就想捉走你那頭黑公雞賣掉再去翻本,但是,我見到你那頭黑公雞那麼瘦,瘦到隻剩下一副骨頭才沒有捉走,我想等你養肥一些再想辦法。你敢說我有沒有見到過你那頭黑公雞嗎?所以這頭大公雞一定不是你的,你是在說假話,你騙我的。你說吧,你偷誰的?你說出來,我就不跟你計較。我不去報警,我又不報到村公所去。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