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驚奇的世界 第二部 第五章 張樹貴(2 / 3)

張樹貴把大公雞從排水溝裏拖出來,倒提著大公雞走回到屋簷下。小成子瞧見到了屋簷下那把磨得雪白的不鏽鋼切菜刀,又瞧見了切菜刀旁邊那隻鋁合金碗,他意識到張樹貴這回真的要宰殺他,又掙紮起來,並大喊大叫:“張樹貴,我不是公雞,我是人,我是小成子!你殺死我幹什麼?殺死我你就是殺人犯,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你會被槍斃的!”他邊罵猛力拍打翅膀,當張樹貴拿起那把切菜刀時,他將那隻用來裝血的鋁合金碗踢倒了。當大公雞又用嘴喙不停地往張樹貴的手猛叮時,張樹貴將大公雞放倒,用力踩住大公雞的腿腳和翅膀,又將大公雞的脖子捏住,捏得大公雞連氣都喘不上來。張樹貴提起刀子說:

“人們總是說,吃什麼補什麼。我老是頭暈眼花,腰酸骨痛,一定是人老之後氣血衰弱了。我看你那麼壯實,你的血一定非常滋補的,我過一會就把你的血倒進鍋裏,再放上麵條蔥花,就當作我們的午餐了。”說著又把那隻鋁合金碗拿過來,放到刀口底下。房間傳來他老婆邊咳嗽邊說話,他又將刀子垂下來。

“母老虎,你在說什麼?”張樹貴望著頭上的窗口嚷道,“我在宰我殺一頭大公雞,難道你不想雞肉嗎?”

“死老鬼,你到底在幹什麼啊?”老太婆那張鹹菜幹一般又老又黃的臉孔在窗口裏探出來,眼光落在大公雞身上。“你是不是在殺公雞啊?你是不是把黑公雞殺掉啊?”接下來,她邊咳嗽邊謾罵了起來。“我說你這死老鬼啊,一天到晚就是想黑公雞殺掉,好似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雞肉那樣?你殺掉黑公雞我的醫藥費怎麼辦啊?我們欠黃醫生的藥費已經有好幾十元錢了。我說你呀,你還是把它賣掉去還那些醫藥費吧,不然的話,黃醫生下一次就不會再賒給我們了。”

“我說你呀,你一天到晚就是會罵我,不相信我,幾十年來都是這樣!”張樹貴鼓起嘴袋咕噥道。“我現在哪裏是殺自己那頭黑公雞?你如果不相信就出來看看好了,你來看看這頭公雞是不是我們的黑公雞?我實話對你說, 是我剛才在小荒灘捉到這頭大公雞的。我想它一定是從雞寇山跑下來的野山雞,我就把它捉了回來,我剛才還差點兒把一條眼鏡蛇打死哩。”

“你先不要動手,讓我出去看看。”老太婆抽搐著臉皮說。“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你平時把我騙怕了。想當年,你就說你是村幹部,把我騙到你家裏做了你老婆,結果連屁都不是。我們的兒子前年被大貨車碾死,你還騙我說他到了城裏打工去。上個月,你又說你把我的醫藥費結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你是欺騙我的……”

“好啊,你出來啊!”張樹貴一屁股坐到屋簷下。“既然你這樣不相信我,那我就不會到房間裏扶你了,你自己爬出來好了!”

這時候,小成子多麼希望老太婆爬出來,阻止張樹貴把自己殺掉,但是他又想到自己畢竟不是她那頭黑公雞,於是又憤怒又悲傷起來。

老太婆柱著一根棍棒出來了。老太婆靠在門杠上,她瞧了一會兒小成子,忽地捂著嘴唇驚叫起來。驚叫過後,她放心地坐落在門檻上問道:

“喂,死老鬼,你在哪裏捉到這頭大公雞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在小荒灘裏。”

“你到小荒灘幹什麼?”老太婆用審問的眼光瞧著她老公。

“我們哪裏不是種有蕃薯嗎?我去摘薯藤呀,我見到它被一條眼睛蛇追趕,在這頭大公雞不注意時就把它罩住了。”老頭子用自豪的眼神瞧著大公雞說。

老太婆接著咳了一會兒,想了想說道:“我都快七十歲了,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大的公雞,不過……”

“不過什麼?”老頭子望著老太婆。

“不過你還是將我們那頭黑公雞宰掉吧,我們確實有兩三個都沒有吃過新鮮雞肉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老太婆將那條拐杖放到身邊,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我是這樣想的,我們那頭黑公雞那麼瘦,淨長毛,養了大半年都不見長肉,再養下去就是吃枉米了,即使賣掉它也頂多二十來塊錢,而這頭大公雞就不同了,你看它又肥又大,它比我們那頭黑公雞大兩倍,起碼有十二三斤,如果將它賣掉的話就不同了,我想不但夠交我的醫藥費,說不定還可以買條棉襖哩。”

張樹貴望了望腳底下那頭喘著氣的大公雞,又望了望老太婆身上那件破衣服,之後邊思索邊說道:

“這樣雖然好,我也想過了,如果賣掉它會得不少錢,但是我怕別人以為我從那裏偷來就糟糕了,剛才回到萬春園時就有一個人瞧見了我,當時他躲在一棵荔枝樹後麵,我急著回去就沒有想到去瞧一瞧,我不清楚他是誰,但我想一定見到這頭大公雞了,所以我現在就想立即殺掉它。殺了它,我心裏才踏實啊。”

“你不是說它是從雞寇山跑下來的野山雞嗎?我們不是偷又不是搶,你怕什麼?”

“我想它是從雞寇山跑下來不錯,但是它畢竟不是野雞啊?你見過有這樣的野雞嗎?野山雞有那麼肥那麼粗壯嗎?現在的人把所有的野雞野鴨都吃光了,哪裏還有什麼野雞?我剛才是騙你的。我想它也許是大頭菜的雞場裏跑到雞寇山,又從山上跑到小荒灘來的。大頭菜的雞場昨天被兩頭大水牛撞倒了,我懷疑是他的。”

“看它確實是一隻家雞,不是野山雞。”老太婆瞧了一下小成子,問道,“大頭菜的雞場被誰的牛撞爛的?”

“昨天,鄧老四的黑鬼子和劉秀英的黑鬼頭打起架來,它們一直打到大頭菜的雞場裏去,大頭菜的雞場就被它們撞爛了。”張樹貴說著放下切菜刀,又從布袋裏拿出一包旱煙,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