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到哪裏去?”小銅鑼問他。
“當然是演出了。”
“為那些村民表演嗎?”
“對呀。”
“幹嗎要為他們表演?”
“當然是掙錢了,難道是我、我們去慰問他們麼?”
“他們會給我們錢嗎?”
“你呀,你、你真是不懂事。你、你知不知道?其實他們的錢是很容易掙的。他們現在每天除、除了想著如何撈多一些征收款外,就是打麻將玩三公賭碼,要不,他們就是去嫖去逛去串門。他們還從來沒有見到、到過一個猴子表演節目?更沒有見到、到過一個小野人表演節目?我、我敢保證,我、我們一到哪裏,他們準備會圍攏過來。你、你不說你會爬杆子又會跳舞嗎?到時我、我叫你一爬到那條電線杆上去,我、我就問他們要錢。我、我知道他們賣田賣地也得到不少錢,他們不會不給的。如果他們不給的話,我、我就叫你、你停止表演下去,你、你也不去學鳥叫和吹樂曲了。我、我看,如果那樣,他們不急死才怪哩。”老頭子拉緊鏈子說。
“我剛才還以是為到龍鳳湖裏捕魚捉螃蟹呢。”
“你、你真是冥頑不化,我、我現在要那些老鼠螃蟹幹什麼?難道我、我們沒有香腸吃嗎?我、我房間還有的是香腸哩。實話告訴你,我、我現在什麼都不缺,就是缺錢!——缺錢你、你明白麼?有了錢我、我買什麼就能夠買什麼,有了錢我、我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如果不是為了錢,我、我每天撿那些廢品幹什麼?——難道我、我不會在家裏睡懶覺嗎?”黃懷仁往前走了幾步說。
“難道你沒有征地款嗎?”小銅鑼問道。
“我、我有征地款又怎樣?錢又不是跳蚤,錢怕多呀?何況,我、我那點征地款去年一場大病就用完了。”老頭子繼續往前走著。
他們邊說邊走到了田邊那棵泥竹林前麵,一根破竹節忽然戳到了黃懷仁的長布衫,長布衫頓時被戳破了一個大洞。黃懷仁邊罵邊把長布衫撩到膝蓋上。陽光老早出來了,它呆住似的停在對麵的龍爪山。小銅鑼望著籮筐般大的紅太陽,望著龍爪山上的鬆樹以及那看不見的洞穴,他忽然間想起了阿黃,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著想著,淚水就不停地滲出眼眶來。
小銅鑼接下來不想走了,他已經沒有心情走了,仿佛也走不動了。“你、你怎麼啦?”黃懷仁發覺小銅鑼仿佛釘在地上,釘在了泥土裏,於是問道。接著,黃懷仁又發現小銅鑼楞住了朝龍爪山望著,又問他:“你、你是不是肚餓?你、你是不是走累了?你、你是不是想到去捉青蛙黃蟮了?”
小銅鑼半天沒有說話,黃懷仁又嘮叨起來:
“我、我剛才叫吃多一點飯,你、你就是不吃,你、你看你現在又肚餓了。難道我、我不知道嗎?你、你現在是長肉的時候,是很容易肚餓的。但現在我、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你、你還是表演回來再吃吧。不過,我、我想也不用等到表演完,因為村民大多都帶有礦泉水的,現在天氣這麼熱,他們是不可能不帶礦泉水的,我、我想他們還有饅頭麵包牛奶呢。”
“我並不是肚餓,我在想我阿黃媽媽。”小銅鑼用衣袖抹著眼淚說。
“你、你怎麼又發什麼媽媽夢?誰不知道你、你一個沒有人要的小野種,你、你還想你、你那狗媽媽幹什麼?走吧,我、我們掙錢去,有了錢你、你就有媽媽了。有了錢,誰還會不要你、你這個小野物呀?”黃懷仁扯了一下鏈子說。
“我媽媽阿黃就龍爪山上,我現在真的非常想他——他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小銅鑼固執地說。
黃懷仁見小銅鑼仍然不願走,又說道:“我、我也知道你、你媽媽阿黃就是藏在龍爪山上,但他畢竟是一條狗呀?你、你還想他幹什麼?沒了你、你他死不了的,我、我想他還去了負擔感到輕鬆呢?你、你想想,難道他不會自己跑下山上自、自己尋找食物嗎?難道他不會自己到、到村子裏偷豬肉香腸嗎?現在多的是大官員大老板吃剩的雞鴨魚肉、人參魚翅、老虎骨豹子肉,難道他不會自己到酒樓餐廳裏去嗎?你、你現在擔心他幹什麼?你、你現在隻管去表演掙錢吧。掙到錢,再去找他也不遲呀?”
“可是,我阿黃媽媽的腿已經斷掉了,他會餓死的……”
“好啦,好啦,我、我們走吧,等一陣掙到錢,我、我就去買一大把香腸給他,得了吧?”
“錢可以買臘肉嗎?”小銅鑼往前走了兩步說,跳過了一塊大石頭。
“別說香腸豬肉了,我、我還可以把整個龍鳳湖買下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騙我吧?”
“我、我騙你、你幹什麼?”
他們沿著一條田埂一高一低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