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寶鏡耀明輝 玉軟香溫情無限 昏燈搖冷焰 風饕雪虐恨何窮(1)(1 / 3)

蕭玉的手剛伸到門上,瑤仙低喝一聲:“你等一會兒再走!”蕭玉本已絕望,心裏又冷又酸,聞言好似枯木逢春,立時生了希冀。連忙縮手應道:“姐姐,我不去。”回顧瑤仙,淚光瑩瑩,眼角紅潤,星眸亂轉,燈光下看去,越顯楚楚可憐,知她心軟腸斷,有了轉機。方欲湊近前去溫存撫慰,不料剛一轉背,瑤仙便把目光轉向床側,麵對後房低喚了一聲:“妹妹!”蕭玉見她忽又喊起絳雪,不知是什麼意思,哪敢冒昧再問。正在逡巡卻步,心裏亂跳,絳雪已如淚人一般應聲走出,到了床側,喊了聲:“姐姐。”瑤仙手指蕭玉,對絳雪道:“你送蕭表哥出去,留神看看附近有人沒有。如若有人,不可瞞我。我已是孤苦伶仃,無人憐惜的薄命人,再冤冤枉枉背點汙名,實在承擔不起了。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你看他來得多麼冒失,去得多麼唐突,隻是滿腹私心,從不替人打算。這樣的人,我心已成槁木死灰,百無希冀。你快去快回,什麼話都不要說,莫為他傷了我姊妹兩個情分,我更成孤兒了。”說罷,側身往床上一躺,竟未再看蕭玉一眼。

這一來,蕭玉的心二次又涼了半截,忍不住顫聲連喊了兩次姐姐。瑤仙理也未理。還是絳雪看不過去,朝他使了個眼色,手朝門外一指,故意說道:“我姐姐心硬,不能挽回了。深夜之間,好些不便,房後又睡有一個外人。她哭了一整天,水米不沾牙,心已傷透,人更受了大傷,明早還有不少要緊事。你容她早點安歇,莫要逗她多傷心了,快些請回去吧。”蕭玉見絳雪暗示神情似有話說,雖然將信將疑,但是事已鬧僵,除了望她轉圜,別無挽回之望。既然這等說法,再如不走,豈不把自己那一種深憐密愛之意,越發打消個淨?忙答道:“妹妹說得對,我真該死。隻顧看著姐姐生氣,多心著急,忘了請她安歇了。”說罷,又對床上低喊道:“姐姐呀,隻求你多多保重玉體,不要傷心,我就身遭橫死,也是甘願,請早安歇吧。”瑤仙還是不睬。

蕭玉無法,隻得歎了口氣,隨著絳雪啟門走出。到了堂前,悄對絳雪道:“我來時心急,隻顧著先看望姐姐,沒顧得先向媽的靈前叩拜,姐姐怪我,也由於此。妹妹稍待片刻,容我叩幾個頭吧。”絳雪道:“後屋有人,雖然被我將穿堂屋鎖斷,不會闖出,到底擔心,你改天再來,不是一樣?”蕭玉淒然落淚道:“我此時方寸已亂,萬念全灰,知道能來不能?一則我們兩家這麼深的情分,媽是長輩,禮不可缺;尤其媽最愛我,視如親生。今天姐姐這樣錯怪冤枉,媽陰靈不遠,必能鑒我真誠,何況媽臨終之時又有遺命。向她禱告禱告,也許冥中默佑,托夢給我姐姐,叫她回心轉意。既是後屋有人,我也不敲引神磐了。”隨說,早抽三支本村自製的棒香點上,跪在靈前,低聲祈禱起來。

絳雪原知瑤仙故狠心腸,有意做作,欲擒先縱,給他一個下馬威,以便激其同仇敵愾,永無反顧。見他如此情癡,也覺不忍,隻得聽之。強催著蕭玉禱罷起身,故意先開正門走出,看了看四外無人,才縮回來引送蕭玉。到了門外,將門反掩,一同走到牆角雪堆後麵,立定說道:“大表哥,你怎麼這麼呆?你還怪她狠心,全不看她平日多孝母親,媽是為誰死的?女婿有半子之情,你這女婿更比半子還重。她既以終身相許,這不共戴天之仇的千斤擔子,還不是望你能分擔一半麼?實不相瞞,她從媽死後不久,就想你。等到夜半不見你來,又氣又急,如非怕人看破,還幾乎要叫我到你那裏去呢。誰知好容易把你盼來,進門時那麼莽撞,已經不快。末了急匆匆打門闖進,既不問媽何時故去,身後事怎麼辦;已聽我說她睡了,也不問問她身子好不好,吃東西沒有,睡著沒有,人怎麼樣。仿佛我家大人已死,百無顧忌,闖進她的臥房。見她麵朝裏睡,不理不睬,三歲娃娃也看得出是在生氣。就該先賠小心,好生安慰,把她哄起了床再說才是。你卻不管青紅皂白,夜入深閨有無嫌疑,過去動手就扯。她心本窄,像你這樣亂來,那還有不多心傷感的道理?這是你自己把一樁成了的好事,鬧和稀糟,怨得誰來?”

蕭玉吃絳雪數說了一頓,悔恨之餘,滿擬必有下文,一聽到末句,並無可以轉圜的話。急忙央告道:“好妹妹,我沒有她,活在世上有何生趣?我知錯在粗魯大意。姐姐聽你的話,好歹給我出一個主意,挽回她心,感恩不盡。”言還未了,絳雪冷笑道:“無怪姐姐看你無用。話還用明說麼?這事全仗人力去做,也不是勸得轉的事。我已明點給你,就不立時去做,也該有句話,我才好說。一來就死呀活呀的,全沒一點丈夫氣,莫說姐姐,連我也聽不慣這個。心堅石也穿,人隻要肯真心著意去做,沒有不成之理。一味裝瘋賣呆,連句話都換不出,這樣還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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