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事，乖乖吃包子。”仍是隻留給她一個背影，高瘦的男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意若思，如果你在埃及的話……”沒人聽見沈言多的喃喃自語，“你試著再把小鵠從我身邊帶走一次……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小沈啊，年輕人認真工作是好事，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啊，邱主任。”沈言多回過頭，雙手一伸，“吃包子嗎？”
“嗬嗬，你家小鵠的包子我可不敢隨便吃。”邱主任笑著說，“看樣子你氣色好了很多啊。”
“邱主任，不要把那個毒舌男硬說成我家的，他自己有父有母，啊……。”沈言多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不對，“至少，他還有個下落不明的父親吧……”
“小沈，我想現在應該告訴你了……”邱主任搖搖頭，“你還記得自己5歲那年去俄國的事情吧。雖然那時你還小，帶你去基本是遊玩的性質，但你應該記得我們那一次的任務。”
“gregoryrasputin……”沈言多努力回憶著，“俄羅斯的怪僧拉斯普琴，我們是去尋找他的後裔的，對吧？”
“是的”，邱主任說，“後來我們在一個偏僻的山村發現了他的墳墓，順著這個線索，我們找到了他的孫子。”
“可是那個男人，不是已經死了嗎？好象是死於一次大爆炸吧。”沈言多說，“收集了一些資料後，我們不是就回國了？”
沈言多還記得那次回來她興高采烈地去找夜察鵠，跟他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卻被他一句惡狠狠的，“沈言多你少說兩句會死啊！”擋在門外。
“這整個事情你還記得很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們都沒有告訴你。”邱主任說，“那個死去的男人，就是夜察鵠的父親。”
“什麼？”沈言多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那時是我親口告訴小鵠他父親已經去世的消息，我自己卻一點不知道？”
“是的……那時你還小，我們沒打算告訴你。再加上夜察鵠這孩子不大跟人說話，沒想到……”邱主任說，“小沈，小沈你上哪去？包子不要了？”
（3）
“老汪，你就讓我出去吧，都什麼熟了。”夜察鵠說。
“夜察鵠，機器壞了我也沒辦法啊，出入這裏指紋辨認程序是必不可少的。”被稱作老汪的工作人員無奈地說，“麻煩你再等一等吧。”
“今天搞什麼，指紋辨認的機器居然壞了，我午飯都沒吃，見著沈言多就總沒好事。”抱怨了一陣，看來實在沒辦法，夜察鵠隻好乖乖等著，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早知道把那包子留下幾個好了。那可是自己一早起來排隊去最有名的店裏買的啊，真是便宜沈言多這個家夥了。沈言多……想起她的名字，夜察鵠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這個難纏的小孩子，究竟要拿她怎麼辦才好？靠在牆角，點燃一隻煙，卻不吸，隻是注視著它在指間變為灰燼。繚繞的煙霧中，記憶裏模糊的麵孔浮現出來。他伸手去觸碰那憂愁的麵容，卻隻有灰色的煙霧在指間消散。
“不必為我擔心，媽媽……。”
“小鵠？”
小心翼翼的聲音，是沈言多？我幻聽了吧？夜察鵠沒有理會。
“夜察鵠？”還是沈言多的聲音？可能我真的餓暈了。夜察鵠搖搖頭。
“夜壺！夜壺！夜壺！”這石破天驚的三聲喊，把夜察鵠飄散的思緒強行帶回了現實。
“沈言多，你想幹什麼！”一把捂住身後那個不安分的人的嘴，把她摁到牆角。剛要開口斥責，卻感到有溫暖的液體輕輕接觸到皮膚，略一停頓，又向下滑落。明明是暖的淚，卻讓他的手涼得發疼。向下看，被他手掌蓋住大半的臉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眸子，沒有以往驕傲的神氣，隻是死死盯著他。蒼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下的戰栗，再一次傳來。他不敢放手，好象一放手麵前這個人就會碎在這裏。無法直視她的淚眼，灰色的眼眸閉起來，睫毛在臉頰上透下淡淡的陰影，他的手一點一點放開。那一刻耳邊隻有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象蝴蝶絢美的翅膀輕輕拍打的聲音。世界安靜得好象不存在一樣，隻有頭頂璀璨的燈飾象靜默的星光安然注視著這一切。
然而，沈言多總是要破壞這安靜美好的氣氛的。
“哇……對不起……我不知道……小鵠原諒我……”一獲得自由，沈言多就多很不負責任地大哭起來。夜察鵠無奈地想，剛才怎麼沒把這家夥捂窒息呢？
“多多……夠了……別哭了。”夜察鵠拍拍她的肩，“別玩了。”
“小鵠我對不起你，嗚……你根本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沈言多委屈地說。
麵前的夜察鵠居然孩子氣地笑了，笑容竟是透明的。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和空氣的界限很模糊，微笑和歎息都會溶解在風裏，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似的。
“根本就不用需要知道是什麼事，從小到大你除了給我添麻煩，還做過什麼對的起我的事？”夜察鵠說。不遠處老汪的聲音傳來，“機器修好了，你還走不走啊。”
眼見麵前的人淚水已經止不住，他搖搖頭，撥開她額前細碎的劉海，輕輕在額頭上一吻。
像是長輩對晚輩的祝福，像是教堂裏的祈禱，聖潔而遙遠。
聖潔而遙遠，聖潔的是星光，遙遠的是他。
“那麼，我也對不起你一次吧。”沈言多已經模糊的視線裏，唯一存在的是裏他轉身揚起的一陣風。
安靜。
安靜。
安靜，然後爆發。
“夜察鵠，你給我回來。你這算什麼……”沈言多忽然緘口不言。
隻有心裏一個細小的聲音在抱怨“這算什麼對不起啊……”
然而眼前這個人，卻是一步一步離她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