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歌是我教小妹的,但卻是為杜三娘寫的。
未央忽然唱來,果然跟小妹唱得一樣的音色。
我聽得心中酸楚。
在家裏住了兩天,爹終於肯來見我了。
未央見到他時,竟然出奇般平靜,還乖巧的喚了一聲爹。
爹滿心歡喜,撫摸著她的頭發說:“總算沒事,否則爹會內疚的。”
看來她還不知道小妹已經不在了。
我和娘也不多說,善意的欺騙有時也充滿著溫馨。
但娘偷偷轉過身去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在哭。
隻是,她隱忍了這錐心的痛。
爹又丟下麵子跟我道歉,說是當時陡然看到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
我隻是淡然以對。
爹又懇求我幫助他找到秦始皇陵。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了欺騙我的意味。
我考慮再三,尚不敢應答,依然以當年項羽發動三十萬人尚無果的理由推脫。
但爹不信。
我也無可奈何。
將當時在牢房裏遇到墓神所發生的情況說了出來。
爹愣了一愣,似乎好生失望。
其實我也知道,單憑墓神教我的“四字訣”,沒有足夠的盜墓經驗支撐,若是找些一般的墓葬還可以,但是要想找到秦始皇陵的最終進出口所在,還是大有難度。
據說秦始皇陵在驪山之側,可縱觀曆幾百年來,又有誰能真正找到?
爹又何嚐不知,一時神色愁展,甚是懊惱。
娘也憂心不已。
我知道他們擔心對靖王爺無法交差,怕靖王爺變成當日的端王爺,那整個顏家又將是一場浩劫。
雖然爹娘都是鬼魂之身,可一旦灰飛煙滅,那對鬼魂來說也是如同人之將死。
何況人死了,若是一念執著,或許還能留著這一縷幽魂,若是鬼魂滅了,那就再也沒有了。
當然,爹還有另外一個擔心。
那就是活著的我,也是顏家唯一一個活著的人。
要是靖王爺知道的話,說不得會以我的生命來要挾爹。
我瞧著爹滿臉愁苦,娘不住的唉聲歎氣,心中愈發難過。
這世道原本如此,弱者似乎永遠無法主張自己的命運,似乎永遠隻是曆史的悲劇。
從前世到今生,莫不如是。
我對爹說:“要不這樣吧,爹。我有機會去驪山看看,若能尋得秦始皇陵的真正所在也算幸運,若是尋不得我也沒有辦法。”
未央怕我為難,連忙說:“姐姐,我好累了,你陪我去睡覺好不好!”
她不由分說拉了我就走。
爹也無可奈何。
娘又說:“不要逼玉兒,我們顏家就她一個人了,又何必將她也拉扯進來。”
爹一時神色驚變,直捶著自己的腦袋,悔恨交加,說:“看我隻是想著借助靖王爺報仇,倒忘了這一點。
他跺了跺腳,全然一副悔不當初,剛一走出門口,又轉回來說:“你還是不要住在家裏了,這些日怕是有些不太平。”
我問爹說:“可是那骷髏人文種?”
爹神色驚變,顯然對文種有些敬畏。
爹說:“也不知這文種怎地對我們顏家斬盡殺絕?我還正想問你是怎麼回事呢?”
我隻得將放出文種的事跟爹說了。
爹沉思片刻,說:“看來果然有蹊蹺。我們與文種無怨無仇,他為什麼會找上門來要滅了我們顏家?”
我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我問爹怎麼知道文種要來。
爹說是受了別人的警訊,又猜著是靖王爺派人傳來的訊息。
我不禁生出一絲疑問。
這靖王爺又怎麼知道文種要來滅我們家人的魂魄?
要是這樣的話,怕是有人利用了文種來對付我們家。
我想著這段時間文種毫無蹤跡,就連血紅衣都沒有找到,這並非是文種隱藏了起來,而極有可能是文種去了哪裏見了什麼人。
如今看來,我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文種若再出現,必然將以一種更為暴戾的姿態出現。
隻是我不明白,文種會去見誰了呢?
難道是爹的仇人?
我問爹,爹也不明白。
要說仇人,天道行的敵人在江湖上可謂大有人在,爹也無法知道是哪一個人。
何況以文種的身份,何人又為其所利用?
看來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爹便不再留我,要我趕緊離開家。
我心中難受。
娘也勸著我,並要未央跟我一起走。
爹還不知道小妹已非小妹,便說:“人鬼殊途,還是不必同行的好。萬一惹上什麼,反而還害了玉兒。”
未央也說:“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爹娘。隻是你一人在外,萬事多加小心!”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我自然也不好多說。
我與未央揮淚而別。
娘轉過身去獨自垂淚。
我知道娘定然是想起了小妹。
隻有爹,又恢複了那麵冷漠的姿態。
但我知道,他的心是熱的。
我終於離開了家。
一如當年一樣,孑然一身。
但情景感受卻截然不同。
這時,未央又開始唱起我教給小妹的那首歌。
她依著小妹的生前印記唱來,歌聲中又平添了一分滄桑和傷感。
直到走出很遠,我再回頭時,還可以看到娘和未央在遙遙揮手。
我終於抹了一把眼淚,掉頭就走,再也沒有回頭。
隻是此時我該何去何從,這令我非常困惑。
我急於要尋找到杜三娘,今年的時間對我來說,已是不多了。
可家裏正是危機重重的時候,我卻一個人獨自躲得遠遠的,這讓我感到十分的慚愧。
小妹為了我,明知道眼前是多麼的危險,她卻執意要留下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