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斜紅冷(2)(1 / 2)

已經記不清是今冬的第幾場雪,一腳下去就沒了半踝。薑喜在前麵掌燈,宇文雍在後麵跟著,真是冷,呼一口氣都像結了霜,腦筋也被凍得打結,怎麼也記不起睡前背過的書。他想,這下糟糕,太傅是出了名的嚴厲,肯定又要罰抄書。正在恍神,忽然聽見薑喜輕聲“呀”了一下,他抬眼望過去,長廊的角落裏縮著個小小的人兒,頭發披著,衣服質料雖是昂貴亂裹,一張小臉凍得通紅,可是眼睛卻亮的嚇人。這裏離昭陽殿很遠,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躲過來的。宇文雍仍然是漫無目的的想著。薑喜已經走上前:“誒喲,公主,天還沒亮呢,您怎麼就跑到這來?等會娘娘肯定要著急了。奴才讓人送您回去吧。”

她瞪著人,卻不說話。宇文雍看著她,不禁想笑,看來人人都有難念的經。父皇最寵愛的楊妃去世之後,宸貴妃已經是後宮之中最尊貴的人,卻拿唯一的女兒毫無辦法。聽說性子野傲難馴,騎馬射箭都精通,可惜貴妃娘娘請了女官來教讀書寫字,卻把女官氣得自請死罪也不願留在昭陽殿。父皇倒是很寵著,說鮮卑女兒就應該如此,左射右射必疊雙,褰裙逐馬如卷蓬。兩個哥哥也都附和,他麵上跟著笑,心裏卻大不以為然。真正的美女子該是《洛神賦》裏描繪的那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柔情綽態,媚於語言。”說起來,等到十五歲就可以向父皇請求去南朝遊曆,見識真正的漢人衣冠。

薑喜問:“殿下,這可怎麼辦好?”

宇文雍回過神來:“哦,你送她回去吧,這兒離國子寺不過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了。”薑喜略有些為難:“奴才就帶了這一盞燈,夜黑路滑,您要是有點閃失……”宇文雍截斷了他的話:“好了,你去找侍衛吧,我在這兒等著。”薑喜做了個揖,就趕緊去了。

宇文雍坐在扶廊上,也不搭話,許是受了母妃的影響,他為人內斂而寡言,父皇也說:“彌羅突很像朕,將來一定能完成朕的願望。”兩個哥哥為此而嫉恨,但在他十歲時,父皇還是立了突厥公主所生的大哥為太子,不過從那以後,自己的日子倒是好過很多。這個妹妹,常年不見,又不長在一處,況且帝王家哪裏還剩什麼情分。繼續回憶著《中庸》的章節。“你在想什麼?”脆生生的嗓音問。他反應過來是宇文嫣在問他,笑了笑:“等一會太傅要考文章,再背一背。”

宇文嫣“唔”了一聲:“我冷了,你把鬥篷給我。”

宇文雍簡直被她的蠻橫驚呆了,不過八九歲的小姑娘,卻頤指氣使到了如此地步。他完全沒心情應付,冷冷地說:“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