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在桐油坊裏找到李懷唐,他到此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道別。別看皇帝後宮佳麗三千,真正能與皇帝說話的也就一個半,惠妃是一個,楊貴妃隻能算半個。隨著惠妃變得瘋瘋癲癲,老皇帝陷入落寞,高力士於心不忍,自告奮勇下江南選秀女以慰帝心。
臨別前,高力士猶豫再三,最終決定告訴李懷唐一個秘密。
秘密,李懷唐早已知曉,隻不過高力士從旁證實了它的可信度。
老皇帝總算還有一點可取之處,眼光不錯,利劍指向東突厥,意在一勞永逸解決契丹奚族的威脅。
眾所周知,契丹與奚族的背後是東突厥,每一次受到痛擊,其殘餘就會躲入東突厥的地盤裏舔養傷口,等待時機糾合部眾又來鬧事,周而複始,不厭其煩。
高力士還透露,具體出征時間未定,但是備戰命令下到了兵部尚書王珙手裏,兵部正在暗中調兵遣將,籌備糧食,隻等機遇的到來。
李懷唐忽有所悟,難怪東突厥使者遇害的命案虎頭蛇尾,各部門互相推諉,原來是受了旨意。恐怕老皇帝在等著東突厥撞槍口。
送別高力士,在城門口,李懷唐遇到了安祿山。此一時彼一時,安祿山風光不再,被禁於囚車裏。
“嘿,安使君,”李懷唐露出驚起樣,“換品味了?來京城不騎馬,反倒坐車?”
“坐車好哇,舒坦!”韓二郎起哄。
李懷唐認真道:“早知道安使君喜歡坐這樣的車,我們多送他幾輛又如何?”
“哈哈……”
自始自終,安祿山保持沉默任由李懷唐挖苦。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笑到最後者才是勝利者。
安祿山所犯何罪?以致於昔日大功臣,今天的階下囚。
整個洛陽城為之震動。朝堂上,爭論不休。
洛陽閑人李懷唐更是難得主動到場旁聽。
事情是這樣的,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告安祿山不務正業,棄朝廷征討渤海國之命,反而假傳其命令興兵襲擊歸順的奚族,先勝後敗,戰後文過飾非,不服幽州節度阻撓調查。
數罪並立,按律當斬。
侍中裴耀卿力主將安祿山正法,支持他的人不少。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說得一點沒錯,安祿山的升遷勝似火箭,難免惹妒忌。
也有人為之鳴冤。
禦史吉溫打頭陣。臭味相投,沆瀣一氣是吉溫與安祿山私下關係的最佳形容詞。兄有難,弟豈能袖手旁觀?
“陛下。安使君冤呐!假傳命令另有其人。這是臣接到安使君部將的血書,中有陳述。”
牛仙童接過吉溫遞來的血書,送到皇帝麵前。
李隆基讓牛仙童當朝宣讀。
安祿山的部將聯名上書救主。他們眾口一詞,咬定罪魁禍首乃幽州長史白真陀羅,安祿山接到命令後出戰。戰後白真陀羅卻死於非命,而張守珪矢口否認曾下達命令給安祿山。
血書的實質是反告張守珪陷害忠良。
如果僅僅如此,安祿山依舊難逃一死。李懷唐覺得安胡兒還有殺手鐧。
所料果然沒錯。
輪到王珙出場。
他的稟告掀起了軒然大波。
據他所言,兵部剛接到盧龍鎮消息,此前有部份來自關中的將士為廢太子死於非命一事欲鬧兵變,安祿山隨機應變,果斷率軍出征奚族轉化矛盾,從而化解險情。
為太子而鬧兵變,事態何其嚴重,一旦事成並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成星火燎原之勢,即使強硬鎮壓下去,難免軍心浮動。安祿山巧借征戰將難題解決於無形之中,非但無過應還有功。
吉溫打鐵趁熱,大肆渲染安祿山的忠君之舉。例如,任職營州之時,附近鬧蝗災,安祿山如何焚香祈天發毒誓,表示如其事君不忠,請蟲噬其心,若不負神祇,願使蟲散,然後天空忽然飛來一大群紅頭黑鳥,霎時把蟲吃得精光。營州軍民以為神跡美談,永流傳雲雲。
接著,眾人皆意外。李隆基當殿宣安祿山上朝詢問。
皇帝日理萬機,幾乎從來沒有哪個處於犯案中的大臣能獲此殊榮,給機會上朝,即意味著聖恩眷顧。
至此,眾人心似明鏡。看來,安胡兒家裏拜的是塞翁大神,非但避過一劫,肯定還要高升。
事實上,關於如何處置安祿山,李隆基在昨夜已有斷論。安祿山自認為貴妃的幹兒子不是白認的,關鍵時刻,他借到了枕邊風。
接下來,案情發展符合預期。安祿山一番痛哭表忠心後,獲得皇帝認可,毫無意外又升一級,兼任幽州節度副使。張守矽因玩忽職守,縱容部將假傳軍令等罪被貶。
至此,安祿山大權在握,雖然太子李享為幽州節度使,但隻是遙領,實權操控安祿山手上。
還有一個結果是大臣們所忽略的,安祿山以大量的胡將替代了漢將,理由:此次欲鬧兵變的均為漢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