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聳立於洛水北岸,以雅致而著名,宴請信安王這樣的淡泊老者,最合適不過。
朝會似乎成了馬拉鬆,李懷唐與裴若兮先到包房等了好一會還未見到信安王的身影。
幸虧月影郡主及時出現,不致於落李懷唐的麵子。看樣子,她趕路相當匆忙,進房時還氣喘籲籲。
氣氛有點冷。
月影郡主先開的口:“父親大人還未回來,月影怕趕不及,就騎馬先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騎馬”二字在裴美人聽來有特別內涵,俏臉不由“唰”地通紅。
月影郡主話甫出口,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臉蛋同樣緋紅,趕緊低頭裝鴕鳥。
李懷唐又開始滿嘴密碼了:這個,那個……
樓上尷尬,樓下熱鬧。
兩名持刀大漢慌不擇路衝入酒樓,將店小二撞飛,然後沿著樓梯往樓上跑,在他們身後,一群凶神惡煞的邊軍窮追不舍,望江樓內頓時雞飛狗走,掌櫃叫苦不迭。
有刺客?!
裴美人緊張地躲入愛郎的懷抱。門外,鐵牛的怒斥聲以及激烈的打鬥聲清晰可聞。
李懷唐很冷靜,撫拍著懷裏的美人。
會吠的狗不咬人,同理,明目張膽行事的刺客不可怕。
果然,門外的打鬥與李懷唐所料如出一轍,屠步烈與鐵牛等親兵輕易將對方製服。
讓李懷唐奇怪的是,打鬥停止,吵鬧卻更激烈了,聽聲勢像是另外一撥人。
李懷唐拉開房門,見到了一張印象頗深的麵孔――史崒幹。
顯然,史崒幹早已認出鐵牛的身份,見到李懷唐也不吃驚,雙手抱拳,道:“在下史崒幹捕捉馬匪騷擾了上將軍,多有得罪。”
禮畢,緊接著手指被鐵牛等人製服在地上的兩名大漢道:“此兩人乃幽州要犯,感謝上將軍協助將其緝拿,在下必上報張長史為上將軍表功。”
順著史崒幹手指方向,李懷唐瞥了一眼兩名被摁到地上的“要犯”。
“要犯”同時也在望著他,忽然激動大嚷:“上將軍,我們不是逃犯。還記得我嗎,都山之北我們有一麵之緣!”
李懷唐一愣,腦海裏的記憶飄閃而過,對!就是他送的信!
“鐵牛,誰讓你這樣對待我請來的貴客?還不快放人!”
李懷唐衝著鐵牛佯怒。
鐵牛會意,作為親兵,他時刻跟在上將軍身邊,經大漢這麼一提,他也認出了對方。
史崒幹臉色大變,李懷唐不但不放人,還待之如貴賓,看情形,要帶走兩名要犯難於虎口拔牙。
難度大並不代表史崒幹會輕易放棄,他眼珠一轉,幹笑道:“實話與上將軍說吧,此兩人乃悍匪狼牙的部下。如今全洛陽城都知曉安祿山將軍獻此匪於殿前,悍匪的羽翼不甘心,欲鬧事,如若驚動了聖駕,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狐假虎威式的恐嚇加威脅!
李懷唐無所懼,反而冷笑連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他們倆,是我寧遠鐵騎麾下將士。”
又轉向鐵牛,喝道:“你們說,有人意圖害你們的袍澤,怎麼辦?”
“殺無赦!”十數名親兵異口同聲,聲勢駭人。其中以鐵牛的聲音最洪亮表情最誇張,一雙牛眼帶火瞪著史崒幹。
史崒幹臉色數變以豬肝色凝固,僵持了一會,最終無奈悻悻退去。
兩名被史崒幹追捕的大漢一個麻子,一個黑虎,去年給李懷唐送信的是麻子,因為臉上的無數點點,特征明顯,故而為李懷唐所記認。
事情的來龍去脈通過麻子的嘴巴展現在李懷唐麵前。
李懷唐終於明白了,李忠心之所以不回寧遠城,隻為心中的愧疚,對魂喪河西的數十名狼牙將士的愧疚,對沒保護好若兮夫人的愧疚,同時,仇恨讓他選擇留在契丹人的領地內,拉起一支馬匪瘋狂報複。
大約在月餘前,李忠心無意襲擊了一支東突厥的迎慶隊,破壞了東突厥與渤海國之間的聯姻。突厥人紅了眼,不顧一切追殺李忠心及他的麾下,結果陰差陽錯成就了安祿山。
李忠心的悍匪大名威震北方,張守矽惜才,本想留用,可惜牽涉到東突厥,他不敢擅作主張,就讓安祿山獻俘於洛陽,讓皇帝把握。
麻子與黑虎忠心耿耿救主心切,一路跟蹤到洛陽,自忖無法從大理寺的牢獄裏救出首領,竟然異想天開謀劃綁架安祿山換人,卻不幸被史崒幹識破,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
裴美人這才知道李忠心還活著,被關在大理寺的牢獄裏,等麻子說完,紅著眼睛搖李懷唐的手臂,道:“李郎,當日若非李忠心將軍舍命拒敵,妾身恐怕再難見夫郎,無論如何,還請李郎相救,需要的話,妾身也可以向惠妃娘娘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