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鎮,位於玉門關之東數百裏,絲綢之路在此分叉,往西北,過星星峽入高昌,可達北庭;向西南,經敦煌,出玉門關,入安西。絲綢之路的興盛與之息息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前,因為大食的封鎖和突騎施人的阻隔,絲綢之路的貿易幾乎陷入中斷,這幾年,得益於李懷唐主導的寧遠的崛起,絲綢之路重新開啟,玉門鎮日漸繁華。
在憐兒小娘的精心照料下,經過數日的休養,李懷唐的傷勢正逐漸好轉。
因為心中有牽掛,李懷唐再也無法容忍閑住在此,著急趕往涼州。在上路前,他親自前往答謝玉門鎮的首席官長:王明府。
有唐一代,縣令皆稱為明府。
李懷唐在轄境內受襲負傷,驚動了王昌齡,身為玉門地區的治理一把手,他責無旁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這顆官印鐵定要丟掉了。盡管自知即很快要被當作替罪羊撤掉,王昌齡依然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為李懷唐以及他的麾下善後,從傷兵的醫藥飲食,到死者的喪葬瑣事,無不一絲不苟。
得知接待自己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詩人王昌齡,李懷唐覺得頗有意思,看到大詩人鞍前馬後照顧周到,他有點過意不去,臨走前,好歹得去拜別一番。
近幾年,玉門鎮的人口增加得很快,尤其是外來人口,人多了,事情隨之而多,王昌齡這個明府越來越忙碌。這不,今天他本來是要去看望李懷唐的,還未出門,一場不期而至的官司將他從大門前擋了回去。
原告是十數名回紇人,被告是兩名漢人,一曰南霽雲,一曰雷萬春。案情的原委是,因買馬產生糾紛,南霽雲與雷萬春心生怨恨,當街打死了一名回紇人。若非這段時間全鎮加強戒備附近剛好有公差,一場全武行的漢胡大戰勢必要一觸即發。
王昌齡頭疼得很,有關回紇人的糾紛日漸增多,回紇人的暴躁蠻橫他略有所聞,甚至從不管所謂的證據理由,稍不合意即胡鬧一番,咆哮公堂之事時常有之。今天的案情鬧出了人命,即使漢人有理也很難收場,何況所有的證據均對這兩名漢人相當不利。
回紇人一口咬定南霽雲他們偷馬被抓,而後惱羞成怒殺死了他們的一名同伴,要求王昌齡判決砍他們倆的腦袋。
“放屁!”南霽雲漲紅臉反駁,“馬是我向你們買的,你們收了我的錢又反誣我偷盜,以眾淩寡,刀還是你們先拔的,我們沒動刀,人是你們自己殺的。”
與外人爭執中自己人殺自己人?於情理,說不過去,於法理,沒有證據。
“他拔刀砍我,被我抓住扭轉,恰巧砍中了他的同夥。”南霽雲指著其中一名光頭大胡子的胡人補充說道。
“不對!他們前天盜取了我們的戰馬,順手盜走了我的戰刀,今天在集市上被我們發現,見逃脫不了就拔刀砍死我們的人!”胡人義正辭嚴,表情憤怒。
南霽雲怒極,脫口而出:“汙蔑!我連他的刀碰都沒碰過。”
殺人的凶刀被呈放於公堂之上,數名在場的鐵勒胡證人被帶了上來,眾口一詞證明了南霽雲偷馬殺人。
盡管南霽雲與雷萬春一再否認,卻提供不了任何的證據。
王昌齡考慮了片刻,驚木堂一拍,對南霽雲做出了殺人償命,秋後處斬的判決,而雷萬春則以盜馬罪收監兩年。
冤枉不服之聲響徹了公堂,倆被告拒絕簽字畫押,公差不得不將枷鎖扣上了倆被告的脖子上,強迫他們完成最後的例行手續。
“等等!”一聲驚雷從衙門外傳來。
聲剛落,人已到。
“上將軍!”王昌齡驚訝地望著突然出現的李懷唐。
李懷唐點點頭,與王昌齡打了一個招呼,寒暄幾句,然後轉頭打量南霽雲和雷萬春。南霽雲與雷萬春兩人的名字如雷貫耳,忠義之輩,他很感興趣,剛才在公堂外靜聽了許久,心裏產生了些想法。
安史之亂,睢陽三傑之兩傑赫然同時在此出現。南霽雲二十出頭,雷萬春較他多長幾歲,簡陋的衣裳之下裹著高大健壯的身材,天生從軍的材料,隻是不知為何他們倒先從商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