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常理上來講,若要攻破像柘枝城這樣的城池,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合適的攻城器械,是難以想像獲得成功的。這是寧遠鐵騎的軟肋,也是伊捺聊以自我安慰的想法。伊捺唯一的希望是堅持到寒冷的冬天,無以為繼的寧遠鐵騎將會知難而退。
寧遠鐵騎的兵臨城下無可阻擋,連續數天,寧遠鐵騎都沒有發動進攻,隻是在不停地伐木挖石和掘泥土。
經過數天的療養,伊捺恢複了一點生氣,聽到士兵的報告,於是迫不及待地讓人將其背上城頭。敵人的舉動他琢磨不透,上萬名俘虜受到奴役,正在柘枝城城外築牆。城北三百步外,一堵一人高,十數步寬的土石結構牆基初具雛形。
難道李懷唐打算修築四麵牆體將柘枝城圍死?這個辦法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有基礎和實力,比如有足夠的人力物力以及維持他們長期作戰的糧食和士氣,還有,寧遠鐵騎遠道而來,糧食的轉運是一個極大的問題,路上的損耗,運輸馱馬和人員的口糧,他們本應勞作產出的,卻長期不事生產,成了消耗大戶,李懷唐有這麼厚的家底?
伊捺不認為李懷唐會如此愚蠢,用最笨的辦法來對付他。果然,很快寧遠鐵騎運來了大量的木材,在牆基上搭建樓塔,其總體高度比柘枝城的城牆要高出許多,對柘枝城形成了俯視態勢。
聯想到寧遠鐵騎有射程極遠的強弩,伊捺開始冒冷汗,對方竣工之日,將是己方災難之時。屆時,城頭上無法站人,稍稍露頭就會受到狙殺,對方再派兵強攻,城防無疑形同虛設!
毀掉它!伊捺冒出了一個膽大的念頭。想想可以,說說容易,再看看城外威風凜凜的寧遠鐵騎在虎視眈眈,伊捺的計劃還未形成便夭折在腹中。
寧遠鐵騎沒有給守軍太多時間,很快,上千名強弩手站上了簡陋的樓塔,鋒利的弩箭箭鏃閃寒著恐怖的光芒,順著北風呼嘯而去,獵殺每一名敢於將身體露出護牆之上的守軍。
悲哀的是,大多數石國士兵都未曾聽說過強弩這回事,在他們的認知世界裏,最遠射程的長弓或許能在這個距離上威脅到城頭,但是無論是準頭還是力道都不足畏懼。伊捺曾經的警告沒起啥作用,隻有血的教訓才會讓人深刻反省。
弩箭帶望山,其精確度遠比弓箭要準,第一輪弩箭幾乎是挨個將站在城頭上的數百名守軍點名。弩箭的強勁力道駭人聽聞,至少有數十人是被弩箭穿透身體,倒飛著跌下身後的城牆,更多的是被釘在城頭上,奄奄一息地熬過死亡前的痛苦時刻。
北城城頭上,目光所及之處,屍體,鮮血與殘肢碎骸比比皆是,幸存者的耳膜裏充斥著似乎來自地獄的叫聲,那是沒有死絕的倒黴蛋在發出非人的恐懼的呼救聲。
城頭警戒的守軍在第一輪弩箭過後幾乎被一掃而空,聽到異樣,城下時刻準備增援的士兵慌慌張張地跑上去增強防禦,問題是,他們根本還未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城頭上,等待他們的是第二輪死亡箭雨。
第二輪弩箭不過是第一輪的重複,將殺戮與血腥演繹得淋漓盡致,災難現場,躲過死神的守軍肝膽碎裂,哆嗦著趴在泥石麵上,唯恐稍稍抬頭可怕的下場就會降臨到其身上。
守軍不露麵並不妨礙李懷唐的獵殺計劃,進攻的牛角號適時響起,呐喊聲驚天動地。
“快爬起來,敵軍要上城了!”守將心有餘悸地催促著趴伏不起的士兵,完全不顧他自己也貪生怕死的形像、坐在護牆之下。
守軍士兵顯得相當為難,起來意味著立刻慘死,下場已經很鮮明生動,繼續保持躲避弩箭姿勢,待敵軍上城他們照樣躲不過身首異處的命運。麵對痛苦的選擇,有人已開始悄悄往自己臉上抹血裝死……
“取盾排!”不隻是誰首先想到了救命辦法。給守軍配備盾排是伊捺唯一能為守軍做的措施,他從倉庫裏調來的盾排都是重盾,也是全城為數不多的重盾。然而,守軍將士浪費了伊捺的一片苦心,嫌棄其礙手礙腳浪費力氣都不願意攜帶,他們的想法一致,敵人一天不進攻,危險就不存在,等敵人的進攻號角響起再使用也不遲。
有了重型盾,守軍的底氣似乎受到了鼓舞,城牆上再次站滿守軍,縮頭縮腦地躲在豎起的重盾後。
又是一排弩箭飛來,狠狠地紮在厚實的盾麵上。
擋住了!守軍不禁慶幸加嘲笑,敵人似乎黔驢技窮,企圖撿便宜的攻勢嘎然而止。